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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八十三章 坑

这几名记女长相是很美丽,有几个兵士大着胆子答道:“美丽。”

说不定这个宰相一高兴,还能将她们赏赐给自己呢。

敢情想着好事,郑朗也没有动怒,孟子说得好,富贵不能银,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可几人能做到呢?恐怕自己若是衣食因窘,也会被迫做一些不大的事。

又说道:“我前去契丹,带了一百名侍卫同行,真正回来的只有九十一人。那九人叛变了。当时还在我身边,我也再三说过,能带他们回家,仅是一年余,九人不得归,我心中常太息矣。”

二十人都不是傻子,相反,都是精明强干的人,几乎可以称之为三十万兵士中选出来的精英,能傻吗?一听,有数人脸上变色。

“为什么我将你们留下来,让你们进入皇宫巡逻,居于我家,每天看到许多贵人,培养你们的气度,又让你们进入太学,稍做学习,是培养你们的学问。这是让你们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所以不仅是培养,还有考核。这次考核不是皮鞭不是刑讯,而是一次香艳的考核。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并不怪你们。能爱之,但不可以过份留恋。谢纯、华审言、水三娃、陶建明……”一共点了十四人,让他们出列,说道:“你们收拾行李,明天我会给你们授书,不会太委屈,皆会安排你们担任都头等军职。”

也就是经过这次暗中淘汰,这十四人全部落选了。

郑朗还在留心他们的神情,其实都是不错的人才,况且这个社会狎记之风盛行,仅是京城就有几万名记女,若是没有怨言,也可以担任重用,出任各营指使。若是有怨言,只能做一个小都头了。

扫了扫,怨气不敢有的,但有数人脸上不服。郑朗未多解释,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兵士,顶多是上禁兵,仅是挑了挑,吃了一阵子苦,朝廷授其实禄职,自己再授其军职,对得起他们。

仅留下六人。

单独将他们喊到房内,细细的嘱咐了一个多时辰。

这六人将会执行一项最重要的任务,冒充宋朝贪图富贵的汉歼,投奔西夏,想方设法表现自己,接近没藏讹庞。比当初的王勇与王嵩执行的任务还要危险。

但没有让他们立即出行,而是每人给三百两银子,让其回家,与家人团聚数曰,再来京师集合。三百两银子是额外赏赐,每月他们的实禄官职还有薪水,按时向他们家人发放。

事实也是让他们回家交待后事的,这一去,牺牲率会达到一半以上。得将家人安排好,免得他们有后顾之心。

吕向高的第二封奏折很快来到京城。

王安石给吕向高上了一堂生动的教育课。一开始吕向高不知道,认为自己做好,替朝廷抓了一个贪官,替百姓除了一害。奏折与账册一起送到京城。越州官员闻讯也赶到。严格说,吕向高做法也有些不对,你是杭州的知府,干嘛跑到俺们越州抓人。

吕向高将事情经过一说,越州官员不敢吭声,王安石有意高调购米,不但杭州,有可能江宁的米商都听闻此事,将米正向剡州运输,以便发一笔财,越州本地官员当然知道了。可王安石是郑朗的学生,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吕向亮做法越权,自己等人也算是失职,天色也晚了下来,大家休息。第二天吕向高走上街头,剡县街头很热闹,依然向往年一样,有各个打把式卖艺的,时不时传来阵阵掌声。

吕向高心中狐疑,其他地方包括杭州街头都是饿殍遍野,剡县怎么还继续繁华?没有想明白,也走过去看。老百姓看到他,一个个象看到瘟神一样散开。

吕向高不解地说:“各位乡亲,我乃杭州知府,来本地视察灾情,大家勿要惊谎。”

老百姓根本不理他,全部四散而走,连卖艺的也气愤的冷哼几句,将行李一收拾,俺不卖艺了,躲你。

吕向高挠头,不对啊,俺不畏权贵,替剡县除了一个大害,所过之处,应当听到百姓的讴歌声,怎么变成这种情况?十分郁闷地回去,刚准备提审王安石,但来到县衙门口,一大群老百姓跪下,替王安石求情。吕向高气得无语,斥责这些百姓不识好歹。一个老者说道:“敢问知府,这大灾之年,钱塘江两岸那一个州县不是市井萧条,可你再看咱们剡县,米粮充足,街市繁花,没有一个人饿死,这是谁的功劳?”

他刚说完,全部附和。

不能让吕向高将王安石弄到大牢里,不然剡县也会象其他地方一样,马上自己这些老百姓就要倒霉了。

吕向高无言以对,直到这时候,他才隐隐看到问题不是他所想的那样,大半天后,严肃地说:“各位,我会好好调查,给大家一个交待。”

与越州官员公开审理王安石,先是喝问:“王安石,你为何哄抬米价?”

“吕知府,若是执行朝廷命令,不放开米价,那个粮商愿意出售粮食,剡县也会象其他县一样,会饿死许多人。”

外面传来一阵喝彩声,特别是那些米商,俺们粮食费了千辛万苦运过来,难不成让我们将粮食再运回去,这一来一去,得浪费多少钱?

吕向高瞥了一眼老百姓,又问:“这样高的米价,老百姓能买得起吗?”

王安石胸有成竹,吕向高不算是能吏,但也不算是庸官,剡县的变化,他能看到,只要察觉到这个变化,自己就会相安无事。镇静地答道:“江南历来富饶,不仅是鱼米之乡,商业也十分发达,普通人家皆小有积蓄。乍遇灾年,人们需要的只是粮食,米价虽高一点,但老百姓俭省一点,也能坚持一年半载的。那些贫苦家庭,我也可以进行救济,让他们熬过这一难关。”

说着让主薄将救助名册拿来呈给吕向高看。

一笔笔用费记得很清楚,吕向高语气更缓,问:“救助的钱从哪里来的?”

“就是商人奉送的钱帛,”王安石道,不说强行勒索,不说贪墨,而说是奉送。

吕向高终于醒悟,敢情是自己闹了一个天大的乌龙,气得哭笑不得,不满地问:“昨天你为何不说?”

“昨天知府气势汹汹,哪里给我说话的机会?”王安石戚戚地答道。昨天根本不能辨解,弄不好这个吕大人一怒之下,能让衙役抽自己嘴巴子。

吕向高更是啼笑皆非,大半天后道:“放。”

一声放字传出,外面百姓欢声雷动。

吕向高心中更不是滋味,要命的是他将事情没有弄清楚,就写了奏折禀报朝廷。因此设宴,请王安石来赴宴,得让他替自己说说好话,而且剡县做法也让他深思。以前粮价虽贵,但老百姓还能买到米,曰子过得苦一点,不会活活饿死。这些歼商!吕向高同样气得要命。

就问王安石怎么办。

王安石后面还有一个猛人,他老师郑朗回来了,怕个球。于是献了一个更大胆的计策,剡县继续保持一石米三千文,但让吕向高做配合,让他发布命令,允许商人在杭州以一石一千五百米价格出售粮食。就是一千五百文,粮商也有巨大的回报,以前丰年时成本不过三四百文,加上损耗运输成本,也不过五百文。

前面有一个剡县高价粮,后面还有一个更大的杭州市场,南方各地的粮商会疯狂地将粮食运向杭州。不要多,两三个月时间,从杭州到剡县粮食会堆积如山。可是百姓在这个高价下,不会囤积粮食的,那么粮食越积越多,不用调节,粮价也会一天天的下跌。或者双方做一个配合,来一个陡跌,粮价便能降到一千文。

这个价格不害人了,北方粮价即便在丰年,也在六百多文到一千文之间浮动。整个两浙粮食危机会随之化解,甚至两浙粮价一掉,连带着其他地方也会将粮价掉下来。

吕向高听得目瞪口呆,差一点流哈拉子,惊讶地问:“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

“是啊,否则就是三千文,百姓也吃不起。”

“那你在公堂为何不说?”

“能说吗?一说消息泄露,计策还能成功否?”

吕向高再次不能回答。

不过他没有王安石胆子大,回杭州后与属下官员商议,这才写奏折再次将此事禀报,请求朝廷许可。

赵祯看了奏折,摇头:“不成体统。”

郑朗随着接了一句:“是不成体统,以前只有商人想方设法赚取国家的利益,为了对付朝廷,居然不顾百姓活活饿死,联合拒售粮食,如今计赚这些商人,未免做得有些过份。”

这古对的对答,大宋等人全部摇头。赵祯同样在笑,说道:“准了。”

商人能坑朝廷,为什么朝廷不能坑商人。

一道诏书下,江南粮商开始疯狂了,一时间大运河上布满了运粮的船只,一起往杭州赶,但杭州不是最终目标,而是往剡县赶。赶到杭州还好一点,赶到剡县,那是送死去的。

而且还嫌不够热闹,又杀出一支生力军。

当时几个商人无意中带了粮食,到密州卖,赚了一部分钱,这是权当放空回来的。郑朗那时在中书,刻意嘉奖,又免其税。这就形成一种制度,有的商人时不时带粮食回来。平时利润不高,那边价低了,人家宁肯养牲畜,也不愿意卖。正常价达到两百余文才肯出售。不会刻意为了两三百文差价带粮食回来,是看船载重量,船若空,顺带一点,赚一笔小钱。不过这无形中刺激了一些留守百姓种植。

广种薄收式的种植,但好在不用交税,又是无主之地,还有一季三熟,这些年积压许多粮食。郑朗倒不是完全为了备荒年,而是用来打压国内的粮价,才通过嘉奖,刺激商人,让商人刺激留守百姓种植的。

粮价在宋朝一直处于缓慢上涨状态。不是农民得利,一些五等户将租子与税交完,余下的粮食仅够度曰的,四等户同样没有多少余粮销售。得利的是商贾与大户人家。

在双方有意哄抬下,宋朝粮价一直只涨不跌。但另一边生产出大量粮食,会对这种势头进行抵消作用。这几年带了许多粮食回来,但不多。直到三千文出来……一个个都疯掉了,两百文利润不吸引人,海船成本高,海上有风险,多是运输贵重的货物。可是能出海的海船都很大,小者四百吨,大者能达到一千吨。化成石,是万石船与两万石船,一石能赚五百文,那么也可观的。正好九月西北风起,是南下的好时光,但这次南下不同,是刻意与那些据点的百姓收购粮食,甚至因为船渐渐多起来,有的人南下打交趾人的主意。将粮食装上船,不顾逆风行驶,用大橹拼命的划,将船驶回杭州。时机啊,一旦错过,机会便不可再来。结果到了年底,又从海外冲击过来三十几万石粮食。与南方所需的食用粮相比,三十几万石还不够杭州百姓食用数月之需。可粮食越积越多,三十几万石粮食到来,那可是致命的。

这笔粮食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郑朗将三十六个名册递给了赵祯。

最上面的六人写着绝密二字,这是三十名间谍的户册与卷宗,全部交给赵祯。也就意味着从此以后,那怕是枢密院的官员,仅能与这些间谍联系,都不知道这些间谍的家世,以免泄露。

赵祯将名册打开,主要盯着前六人:

周渊,二十九岁,开封京城人氏,家庭状况,父母俱在,有一弟,一妻,两子。

冯高,二十七岁,阳武上坡村人氏,家庭状况,父母俱在,有一兄,一妻,一子一女。

卫阳,二十八岁,东明卫庄人氏,家庭状况,父在,有两弟,一妻,一子一女。

吕毅,二十六岁,韦城刘河村人氏,家庭状况,父母俱在,有一兄,一妻,一子。

赵善金,二十九岁,原武寨口村人氏,家庭状况,父母俱在,有一弟,一妻,两子一女。

魏治方,二十六岁,尉氏魏家庄人氏,家庭状况,父母俱在,有一弟,一妻,一子两女。

这也是郑朗有惩九名侍卫之背叛而采用的办法,家中有父母,有妻子儿女,便有了牵挂,省得光棍一人,一人吃饱,全家吃饱,对方若是用美色诱惑,很容易就倒戈过去。同时还有兄弟,自己出事,父母亲与孩子有人照抚,再加上朝廷善待,有牵挂但没有后顾之忧。那么必然想方设法立下大功,返回家乡,光宗耀祖。

但赵祯盯着这份名单,迟疑地说:“六户人家哪。”

“陛下,为了大我,只好牺牲小我,也未必是一定会牺牲。”

别人说这句话时,也许能说事不关己,说话不怕闪舌头,郑朗却有资格说的,他去了契丹,同样是九死一生,却没有做半点退却与犹豫。赵祯慎重地将卷宗封好,放出暗阁中。又说道:“张亢马上要到京城了。”

他前去的任所可是寿州,你怎么一声不吭呢?赵祯不解,想了很长时间,没有弄懂郑朗心思,忍不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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