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问香闻言一惊,她不由得想起当时楚惊鸿说过的话。
当初百里家是如何算计楚惊鸿的,她都知道,百里名扬和百里坚秉是如何一次次派出杀手暗杀楚惊鸿的,她也知道。
还有宝珠,宝珠从小便毒舌,没少明目张胆的欺负楚惊鸿!
就连她,亦是从来都纵容宝珠对楚惊鸿使坏,明里暗里一点都没有尊重过那一位长公主殿下。
当年百里家势力庞大,鼎盛时期,连秦天都不敢惹他们百里家。
谁成想,百里家还能走到今日这般落败的局面?
见她满面颓唐,鬓乱钗横的模样,赤火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前些日子听说,皇上派人去搜查摄政王府地牢,一无所获,想必百里将军和小姐,怕是……”
一想到百里宝珠有可能遭遇不幸,娄问香整个人犹如疯癫了一般,大吼大叫,“不,不会的,不可能,我的宝珠,怎么可能有事,她是天之骄女,从小就连算命先生都说,她是大富大贵之相,她会长命百岁……”
赤火长叹了一声,不禁感慨,前些天还满面春风的女人,经受了打击之后,竟然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眼角的皱纹清晰可见,整个人像是枯萎的花儿一样,彻底败了……
“公主已经进宫与你们大楚皇帝告别,我一会儿就要启程了。公主让我带句话给你,站不起来的人,没有资格跟她合作!”赤火一字一顿的开口。
然而,娄问香哪里还有那样的野心?
合作?女儿都不在了,合作有什么用?有庞大的家业又有什么用?
宝珠若是死了,她也不想活了……
赤火叹息了一声,转身欲走……
然而娄问香却冲着他吼道:“在你心里,我对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吧?”
赤火想起了那个夜晚,想起了娄问香对他做得一切,起初是怨,后来是平和,笑话谈不上,只不过他真的不喜欢她!
现下来告别,不过是因为娄问香对他是真的好,加上他一直觉得,她很可怜!
赤火想到这里,终究是叹息一声,没有回头,亦没有回答!
见他远走,背影一点点消失在娄问香的视线里,她只觉得整个世界,最后一丝光明也没有了……
丫头谭子在一旁叹了口气,蹲坐在她身边,默默陪着她。
直到百里府的管家将库房钥匙和账本都交了出去,直到侍卫统领在她的耳边说:“百里夫人,皇上感念百里家从前的恩德,给您一天时间,明日,百里府将被封禁。”
娄问香没说话,倒是她身边的丫头谭子点头称是,亲自送走了侍卫统领,这才看了看渐晚的天色,冲着娄问香道:“夫人,咱们先回去吧,好好睡一觉,醒来才有精神回娄家啊。”
娄问香这才回神,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紧抓住谭子道:“你回去收拾东西,我亲自去一趟摄政王府。”
听到这话,谭子立马拦住了她,凄声劝慰道:“夫人,您糊涂了,连老太爷当初去摄政王府的时候,都没能进门,您一个妇道人家,还是不要去了。”
娄问香怎么会不知道?当初百里坚秉去了摄政王府一趟之后,不但没进门,还气的吐血,回来便咽了气。
当时,她还没少在老太爷跟前嘲讽。
如今换回了同样的境地,真是风水轮流转,她也突然明白,老太爷当时的痛。
即便知道前路不可行,可为了亲人,她必须如此!
娄问香终究没能听谭子的劝告,她深一脚浅一脚的缓步走向了摄政王府,路人看到她发丝凌乱的样子,皆是驻足惯看,指手画脚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然而,娄问香已经全然不在意了。
娄问香刚到摄政王府的门口,便冲着里面大喊,“我要见惊鸿长公主,劳烦通报一声。”
绝命刚好看到了她,鄙夷的打量了一眼这个落魄的女人,“公主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娄问香看向了绝命,微微蹙眉,随后嘴角苦涩的扯动了一下,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去禀告一声,就说我娄问香求见,她若不见,我便长跪不起。”
娄问香与百里坚秉不同,当日百里坚秉来,是十分强势的。
可是娄问香,却突然恭顺的跪在那里,只为求楚惊鸿一见。
彼时的楚惊鸿刚刚睡醒,听到这个消息,亦是一愣。
玉露在一旁道:“公主身子不爽,若是不想见她,让奴婢出去打发了她吧。”
今日之事,楚惊鸿也听秦天说了。
现下,娄问香终于后知后觉,知晓百里宝珠失踪了。
她来,应该就是问百里宝珠的去处。
楚惊鸿长叹了一声,想到从前二人毕竟有妯娌的情谊,况且她也说过,她定要让娄问香看看,百里家的下场!
“让她进来吧,跪在摄政王府门口,也不太好看。”楚惊鸿淡淡道。
先是有百里坚秉,再是有娄问香,一个一个都跪在摄政王府,对秦天的名声,亦是有损。闹开了,也容易一发不可收拾!
楚惊鸿在正厅接见她,楚惊鸿身穿黄色遍地金绣圆凤袍,莲青色绒毛锦色蝉翼纱之下皆是银铃点缀,她盛装出现,反倒是与此刻衣衫脏乱的娄问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娄问香见到她,便恭顺的跪了下去,伏低垂首,“民妇从前对公主殿下多有得罪,今日落得此等下场,特来给公主殿下赔罪!”
楚惊鸿摆弄着手腕上的镶金翡翠玉镯,勾起唇畔,玩味的笑道:“本宫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百里夫人对本宫伏低赔罪,还真是三生有幸!”
听到这话,娄问香头埋的更深了,声音更是嘶哑无比,“从前都是民妇不懂礼数,请公主责罚。”
“责罚?”楚惊鸿淡淡的露出一丝浅笑,轻哼道:“现下就连皇上都赦免了你,本宫再责罚你,岂不是不通情理?你今日的赔罪,本宫受了,无事的话,回去好好收拾收拾,安分做人吧。”
说完,楚惊鸿方要起身,娄问香便大放悲声,直言道:“公主殿下,求求您,行行好,告知民妇,宝珠她现在在哪里!”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楚惊鸿冷笑一声,行行好?当年楚家皇室被屠的时候,百里家可有行行好?
“百里宝珠在哪里,你问本宫,本宫怎么会知道?”
娄问香并未起身,依然跪在那里,三年的妯娌情,她到底还是了解一点楚惊鸿的,她是个心软之人,她若是表现的可怜一点,或许能激起她的怜悯之心。
毕竟,这是娄问香最后的希望了。
“我知道,你恨我,恨百里家,就连宝珠当年,也对你做了许多不敬的事情。我知道,却也纵容了她。可我请你相信,我们之间无冤无仇,一切的野心和罪孽,都是老太爷做的。宝珠还是个孩子,只要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是否还活着,你就算是要了我这条命,也可以。”
玉露闻言,不由得蹙眉,她下意识的拽了拽楚惊鸿的衣角,在她耳边道:“公主,斩草不除根,最是危险,您可莫不要心软。”
楚惊鸿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欲走,却听娄问香哀拗出声:“总有一天,你也会做母亲,届时,你就会知道,孩子就是母亲的命,你想要什么?无论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放过宝珠!”
听到这,楚惊鸿深吸了一口气,终是顿在了那里。
这句话,倒是戳中了楚惊鸿的柔软之处,她下意识的摸了摸小腹,轻声道:“百里宝珠,并不在这里,本宫没有骗你,你回去吧。”
娄问香一怔,见楚惊鸿的样子,也不像是撒谎。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根本顾不上世家主母的威仪,反倒像是个粗鄙的村妇一般,跪坐在那里,“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对不对?”
玉露蹙紧了眉头,看过自家公主那有些心软的眼神,她便忍不住抢话道:“百里小姐不在摄政王府,你找错地方了,你自己的女儿丢了,你不应该问问你自己吗?趁着公主还未怪罪,滚出这里。”
娄问香知道,楚惊鸿一定知道百里宝珠的下落,她不由得再次跪了下来,冲着楚惊鸿猛磕头道:“公主殿下,民妇求您了,您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楚惊鸿捏紧了手帕,回头看向她,眼神微眯,淡淡开口:“本宫不知道,本宫也不知道你们百里家玩的是什么把戏,老太爷诈死,你便来摄政王府装可怜吗?”
听到这话,娄问香惊恐的抬头,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她猛然摇头道:“不,不可能,是我亲眼看见他咽了气的,也是我亲手将手帕……”
说到这里,娄问香顿觉失言,再没出声。
楚惊鸿倒是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笑吟吟的问道:“哦?你亲手如何?你亲手杀了他不成?”
娄问香下意识的后退,不敢出声。
楚惊鸿笑了笑,轻声道:“在百里老大人的床下,有一个药瓶,这药瓶可以让人假死三日,三日之后,便可还生,现下刚好他老人家的棺材里空无一物,你可莫要告诉我,有人劫走了他的尸体,只是为了回去供奉?”
听到这里,娄问香猛然抬头,有人劫走老爷子尸体之事,她并不知道,包括老爷子假死,她也不知道。
她抬眸,对上楚惊鸿探究的笑意,顿觉楚惊鸿不是危言耸听。
娄问香咬紧了下唇,想起了老爷子临终的遗言,竟不寒而栗。
“不,不,不,他死了,是我亲手捂死的,不可能活过来。”娄问香显然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楚惊鸿和玉露对视了一眼,突然觉得事情越发有趣了。
“做个交易,你能找到百里坚秉的所在,本宫,就告诉你百里宝珠的去处,如何?”楚惊鸿莞尔一笑,轻声开口。
娄问香惊恐的看向了她,猛然摇头:“不,不可能,他不可能还活着!”
楚惊鸿那张绝美的脸上也露着一丝笃定,“不,他一定还活着!”
娄问香整张脸惨白如纸,想起她自己曾经作为,若是真的如楚惊鸿所说,老爷子还活着,那么,就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十六岁那年嫁入百里家,而今,已余十四年,她不会不清楚,老爷子有什么手段。
“宝珠她,还活着吗?”娄问香抬眸,紧盯着楚惊鸿问道。
楚惊鸿勾起唇瓣,点头道:“她还活着!”
当时的娄问香并未多想,只要宝珠还活着,就有希望!
“你想要我做什么?”娄问香双目木然,呆滞开口。
“你只需要回去静候便好,他会上门来找你,届时,你来知会一声本宫即可,只要你还能在那老头子手下活下来的话。”楚惊鸿轻启唇瓣,语气是那么的漫不经心。
娄问香知道,她别无选择,只能点头应了。
楚惊鸿叹了口气道:“玉露,送她出去吧。”
玉露送走娄问香之后,便回来劝告道:“公主,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可千万不要动恻隐之心,倘若今日,败的是公主,公主还以为,她会放过你吗?”
“况且,那百里宝珠如今已经变成了那个样子,生与死?还有何区别?”
玉露说的对,她们不会放过她,可是娄问香那爱女之心,依旧让她动容。
若是楚惊鸿为了自己的孩子,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百里宝珠现下如何了?若是死了,可不好玩了。”楚惊鸿突然开口问道。
玉露轻哼开口:“死不了,轻灵郡主毒着呢,睚眦必报,凡是能折腾人生不如死的办法,她都不会放过。”
夜黑风高,北门一璇的军队早已出了城,眼看天色阴沉,便在原地整休,安营扎寨。
赤火给北门一璇递上了提前准备好的点心,北门一璇刚递到嘴边,却顿觉腹内一片翻江倒海,尽数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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