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雪晗莫名有种诡异感。
眼前的乔晴和以往很不相同，具体也说不上来，但令人不适。
她端起红酒喝了口，避开回答，反问：“自从我进京盛，老太太是怎么待我的，你都看在眼里。如果你是我，你会选择继续忍让？”
“还有，你只看到乔家旗下企业的划分结果，或许你觉得我进京盛是冒犯，是单方面违反当年的协商。”
“但老两口究竟做过什么，咱们都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妈在中间调和，爸宁可两败俱伤。我不评价妈的决定，但我和哥哥们对此都保留不赞同意见。”
“关键，说是脱离，内部运营、资金链依旧会和大哥掌管的企业牵扯上，坦白说这是在拉后腿。京盛尤其差，这是我选择的理由。”
乔雪晗将话挑明：“也许在你看来我的行为是出尔反尔，但我不是圣人，我会先以自己的利益和喜好为先。”
何况事实本就是爷爷奶奶一直像个反派。
爸所有的不幸、爸妈之间婚姻的嫌隙、乔晴的存在，都是因为这对老夫妻刻入骨髓的自私、掌控欲和无止境的贪念。
“呵。”乔晴忽然低笑。
乔雪晗眉间拧的更深，见她终于抬了头，也端起红酒杯，一饮而尽。
喝完叹了口气。
“说来说去，姐姐的意思还是不同意。”
“你，你真以为等爷爷奶奶过世后他们名下的……”
乔晴打断：“我从来融不进家里，这么多年都是。”
“什么？”
乔晴将酒杯倒满，又是仰头一口饮尽：“以璇虽然姓穆，但她比我更像是乔家的女儿，不是吗？”
乔雪晗静静看她，不知该说什么。
因为她说的对。
“爸讨厌我，从小冷待，视我为死物。妈、董阿姨，她做的已经很好了，我不该奢求太多。”
“我是那个人的女儿，我身上留着她的血，理所当然该被你们认为我和她本质一样，或是几乎一样。”
“但是姐姐，我有伤害过你们吗？”
乔晴平静问着，眼中却闪烁从未如此炙热的厉光。
乔雪晗摇头：“没有。”
“家里的一切以后会分割，你不需要争取就能得到非常可观的一部分，所有人都会优先想到你、让着你。到我这儿的会有吗，能有多少？”
乔晴攥着水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你刚问如果我是你，那现在我也要问，如果你是我，明明可以得到更多为什么要甘愿接受少的？无论我做什么，始终和你们隔着一层。”
“就像刚才，我习惯性对三哥说谢谢，你说的那句谢谢更像是在调侃。”
乔雪晗沉默。
她没想到乔晴这么敏感，他们兄妹一向都是这种相处模式。
不对，乔晴现在说的这些，是哽在心里多年的吧。
她并不惊讶，从乔晴很少参加家宴和大部分时间都与爷爷奶奶相处就能看出，但她现在更想知道，这些积压的情绪变成了什么。
是无奈，怨恨，低落，还是……仇恨？
乔晴阖眸几秒，起伏的情绪似有所稳定：“我很早就想摊开说了，憋了许多年。”
“我知道。”
“话说到这份上，姐姐，能给我一个确切答案了吗？”
乔雪晗许久未答，乔晴也很耐心，将她们二人的酒杯都倒满。
这时餐厅里进来一对穿着打扮一样、只颜色不同的女孩子，坐在她们斜对面。
左边的姑娘大方点餐，右边的低声阻止：“好了姐姐，够了，这儿的价格好贵。”
“说好拿到第一个工资请你吃饭的，你只管吃，管多少钱干嘛？”
侍者先将小菜端上，盘子餐具无一不精致，右边女孩拿着手机偷偷拍了张照。
左边女孩看到后大大方方的拍，并笑道：“我现在进了大公司，以后咱们常来，带我家小吃货吃遍东城所有美食！”
乔雪晗看的弯了唇角。
年纪大了，最见不得温情。
她忍不住看了看乔晴。姐妹装、闺蜜装，她经常和穆以璇阮翎穿，却从没和乔晴穿过。
事实上，乔晴也多年在国外，多年没花过家里给的钱。
董慧有让人按时打钱，但乔晴不用，因为成绩优异会出去当家教，收入也算可观，还投了资，用的穿的都是自己赚的钱。
或者是爷爷奶奶给的。
乔雪晗坦然：“我不想骗你，以后的事说不准。”
“但我向你承诺，乔家家产必会有你的一部分。不管怎样，你姓乔，是我的妹妹，是我的家人。”
乔晴又笑了，敛眸：“明白了。”
桌上气氛发生转变，谁都不再主动开口，乔雪晗有些尴尬，她从不知道该怎么和乔晴相处。
以前以为客客气气就可以，刚才却知道客气等于疏离。
同是姐妹，桌间的间距像是个分水岭，隔开她们和斜对面的女孩们。
饭后乔雪晗去结账。
卡递出去，前台侍者却道：“已经有位帅哥给您结过了。”
“嗯？”乔雪晗简单描述下乔梓诚的特征，侍者确定是他。
身后乔晴几不可查讥诮动了下唇角。
到了京盛，乔雪晗叫住要回办公室的乔晴：“如果你真想融入进来，就该多回家。”
“我们对你是不够好，但无法否认这是人之常情。你的母亲是故意要破坏爸妈的婚姻，也是致使他们差点婚变的原因。”
“我们都清楚，这和你无关，但是小晴，我对你有意见除了你母亲外，还有别的原因。”
“上学时你明明听到有几个同学在恶意议论我，不制止，还继续和她们玩。我还知道，有一次我的奖状没了，是因为你不经意间告诉老师我翻墙逃课，而那次我是因为裴子安出了事。”
出乎乔雪晗意料的是，乔晴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
乔雪晗没多想：“这些都过去了，你在医院帮我对峙顾洛洛、向我透露办公室监控，这份心意我领了。”
“从现在开始，依旧不晚的。”
她深深看了乔晴一眼，推开办公室的门。
其实若是乔晴从小真心实意，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怎么会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