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风景真的很好。”两个披了一身雪的人,硬是傻呵呵地在外院你问我答地挨了十分钟冻。进屋后,董思成还是那幅自如的样子,脱下羽绒服挂在木质衣挂上,慢慢走到窗边,站着说了一句。裴夕柠手冻得有点麻,正在和繁琐的拉链做斗争,听到这句话抬头看了他一眼,恰逢董思成回头,对她笑了一下。她心里明白,董思成想说的根本不是发自心底的欣赏,只是剩下半句“不过还是酒店比较安全和舒适”没说出口而已,不然他早早地就掏出手机拍照了。
他的体态永远都那么完美,一个逆光的背影都让裴夕柠的视线多停留了一会儿。只是穿着普通的卫衣和牛仔裤啊,怎么比例就这么优秀呢?就好像上帝创造的模板端端正正地在她身边待了几年,她以前却从未注意过一样。
想到这里,裴夕柠又看了看他的牛仔裤:“你就穿了一条?”
“嗯,出来的时候收拾的比较着急,就随便从衣柜里套了一件。这个布料还真有点薄。”董思成说罢低头摸了摸料子,确实是薄薄的一层,配上他被冻得发红的脸蛋和不经意撒娇的语气,整个人惨兮兮的。这个行为变向提醒了还没缓过神的裴夕柠,他是为了自己才千里迢迢过来遭罪,自己先前的语气还那么生硬,心里愧疚的一塌糊涂,急忙跑进里屋给他拿了一条毯子:“哥哥,你别冻伤了,你还要跳舞的呀。”
“嗯,不会的。”这里的十二月,雪下的大,温度却没那么低,今天也就零下三四度的样子,跟首尔的低温比压根算不上什么。不过董思成还是接过来坐下,乖乖地把毯子在腿上铺好,把一旁鼓鼓囊囊的登山包背了过来,取出来一包还冒着热气的东西。
“我在山脚下看到的,有好多女高中生都在买诶,我觉得你也能喜欢,所以就买了……这个是叫鲷鱼烧吧?”董思成笑得有点不好意思,配上红扑扑的脸蛋和亮晶晶的眼睛,纯情地不像话,如同雪山顶的一片云。裴夕柠觉得这时候他们两个的定位是不是反了,明明她才是收到惊喜的那个人,为什么董思成能做到这么期待这么可爱呢?眼睛里的星星简直要跃出来了啊。
果然还是凡事都会想到她的笨蛋哥哥:“你怎么知道人家是女高中生?”
“跟你差不多大啊,我很会看的。”董思成把鲷鱼烧递过去:“你吃不吃啊?还有点烫手呢。”
“我吃。”她忙不迭接过袋子,隔着几层纸都能感受到温热,不知董思成是用多快的速度奔向她的。裴夕柠仔细侦察了一番之后,发现三份的外表是一模一样的,也没有特殊的字符提示:“但是,怎么区分口味?”
“有牛奶巧克力和红豆的,你不是都喜欢吗,就一起吃了吧。”董思成眯着眼笑,似乎对“为妹妹买街边零食”这件事感到十分自得,神色活像一只餍足的狐狸:“你瘦了,我觉得我有义务让你吃胖回来。”
他哪里有什么义务啊!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还洋洋自得,浑身上下都是可爱的笨蛋美,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裴夕柠说不出话,她当然不能吃独食——还是他辛辛苦苦赶路还想着她而买的,又在谦让这方面推拉不过董思成,干脆直接拎着鲷鱼烧转身去了厨房:“哥哥,你等一下。”
她先小心翼翼地清洗了一遍刀,才开始切块的。裴夕柠还是没那么精通做饭,刀工不是很熟练,不过慢慢地还是切出来了比较整齐的小块。被解剖的鲷鱼,露出了不同颜色的内馅,摆在盘子里竟然还蛮好看的:“这里好像没有牙签,凑合着用叉子吃吧。”
董思成站在她行李箱旁边,不知道在看什么,见到她出来才十分给面子地“哦”了一声:“不错呢,像下午茶。”
“你在看什么?”裴夕柠将吃食端到茶几上,想到昨天采购的饮料和其他点心,说不定还真的能办一场下午茶。她顺着董思成的方向看过去,那半箱子里全是各型各色、鼓鼓囊囊的袋子,名牌logo根本藏不住,随即解释道:“给你们带的一点礼物,那边买衣服鞋子啊什么的比较便宜。回去再分。”
她其实还真想过换个包装袋,好让他们负担感没那么重来着,但是一是她实在太懒了,二是她想了想,感觉完全是在掩耳盗铃,换了外包装里头的货也跟着换档次吗?怎么可能的事。反正……她除了生日外,也没怎么正儿八经给哥哥弟弟们买过礼物,更别提贵重的了,会当场被退回去的。这次也算个由头,半年没见,只是一些心意,大家都有份。
董思成对她眨了眨眼,语气还是憨憨的,却有种说不明的雀跃和欣喜:“那我是第一个重新见到你的人,能不能偷偷先给我啊?”
裴夕柠迎着他期待的目光,拒绝的话压根说不出口。
董思成有什么地方悄悄地变了,她摸不清楚是习惯还是态度,跟她讲话时,口气和眼神都黏黏糊糊的,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情绪。他原先总是给人清清冷冷的印象,跟她待在一起的时候,情绪化的样子也很少。如果非要解释,他仿佛在迫切却又克制地靠近她,这只是裴夕柠一点抽象的直觉。
是因为半年没见,所以想念了吗?好像是的,没有什么其他原因可以支撑他没头没脑地便追随她的脚步,来到了这个漫天飘雪的半山腰,路上还没忘记给她买觉得她会喜欢的小食。他说了是想见面所以便来了,但是他让她听到、感受到的分量,似乎远远不及他心底的所念所想,而是被缩小了、压制了无数倍再轻飘飘说出口的。他心底像有一座休眠火山,滚烫的情感都悉数封存,却依旧炽热。
裴夕柠在想,她最初偷偷背着他跟罗渽民互诉心事的时候、他跟黄仁俊嘟囔“好像长大了就没那么亲”的时候,董思成心里究竟在思考什么呢?他和罗渽民不一样,他从来不将他的不满和顾虑说出口,仿佛在他眼里,董思成和裴夕柠两个人天生就自带屏障,他坚信任何事情都不会动摇。
但是他也有难过吧,所以想重新跟他的小妹妹亲近起来。
裴夕柠顺着他的意,从箱子里找出了他的礼物,是一件大衣,英国很常见的款式,在韩国适合秋冬季穿:“我当时觉得你穿这个一定很好看很有型,所以就买啦。你要现在试嘛?要不还是我装在箱子里带回去吧,哥哥你单独拎着一个袋子走也不方便。”
“我要试。”董思成坚持,她没说什么,只是稍微有点得意:“尺码肯定特别合适。”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那天第一次在商场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是董思成的风格,明明是货比三家的购物类型,鬼使神差看了几眼便买下来了。且她是在无实物的情况下,选了一个大约的尺码。以她对董思成的了解,和当初那股冥冥之意,竟然真的很称身。也许是董思成的男模身材发挥了作用,加上他这种长风衣真的不多,又是裴夕柠买的,在镜子前十分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好看,我要穿回去炫耀。”
“啊?其他哥哥们也知道你来日本了?”
董思成还愣了愣:“对哦……他们不知道。我只能偷偷穿了。”
“笨蛋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