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的合约，只剩七个月了。”
结束掉这通电话，顾夜歌俯瞰落地窗下璀璨的都市，微微蹙了眉。
有夜风拂面，盛夏的风，热气腾腾，鲜活热辣。
有私生和站姐蛰伏在底下，好不容易盼到她开窗，立马兴奋不已地举起手中的相机。
林子萱是林子萱，尘楚是尘楚。作为她的伯乐，林子萱虽然行事不按常理，但醉心艺术，并不会对她的职业生涯指手画脚，但尘楚不一样。
内部实力倾轧，各个派系都在施加压力，试图让她归顺自己麾下，又一起齐心协力地试图以合同压榨她的利益与自主权。
他们似乎真的觉得她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小女孩，是他们一手打造了她，她应该对他们感恩戴德，接受一切剥削，尽自己最大能力回馈公司。
顾夜歌并不是为了利益最大化不择手段的人，尘楚的公关为她做了很多，他们应有的利益，她没打算少给。但他们似乎有不切实际的期盼，盼她愚忠，乐于牺牲，擅长反省。——顾夜歌的观点是，他们为自己做了事，自己应该付佣金，尘楚的观点却是，“顾夜歌”这个品牌，是他们一手打造，顾夜歌不过是一个员工。
还不是能够参与决策的核心员工。
还有八个月啊。
忽然响起的手机扰乱了她的思绪，来电显示是宁寂烟。
“夜歌姐姐！”少女急切的声音有种压抑住的愤怒，居然是宁寂楚的声音，“你……你认不认识顾则唯？嗯……你能联系到他身边的工作人员吗？”
？
“穿了假货，不藏着掖着，居然还拿我当踏脚石。”冷笑的声音传来，宁寂烟一把夺过电话，“夜歌，你帮我打听一下，顾则唯的团队打算怎么处理她？”
顾夜歌心头如掀惊涛骇浪，心跳都慢了半拍：“等一下……你先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自己上网看一下吧。”
刚一点开app，数十条推送争先恐后地弹出。
“惊！十九岁的顾则唯密会曲锦妆？酒店缠绵72小时不出门？”
“国民c位恋上女导师？爱豆究竟能不能谈恋爱？”
“顾则唯微博小心思曝光！他居然喜欢了曲锦妆这么久？”
“怪不得顾则唯喜欢她！曲锦妆素颜照也太好看了吧！”
“我酸了，顾则唯也太宠曲锦妆了吧！”
五六条热搜挂在榜上，阅读数、讨论数正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在增长。
顾夜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脑海中飞快地分析着浏览到的信息。
事情已经发酵了三个小时，那个时候她还在练舞。
最初是有人在论坛发了帖子“顾则唯是不是喜欢曲锦妆啊？这同款也太明显了吧。”
“顾则唯曲锦妆这是情侣装吧？”
配图是曲锦妆最新发布的微博，以及顾则唯半个月前看完秀回国时的机场饭拍。
从照片看，两人穿的是一样的外套。
唯粉很懵圈，就一张图，是不是同款都不好说，怎么就能扣头他谈恋爱了？
但粉丝懵圈没用，这个帖子发布不到十秒钟，立马就有了十几个回复，每个回复都在二十字以上——个个都是能在十秒内看完主楼并写出几十字评论发表的“神人”，内容大致如：“这也太明显了，他是真的喜欢她吧……唉，粉丝其实都知道，不拆穿而已，没想到他真的一点都不顾及粉丝……”
间接地帮锤。
还有以粉丝的语气说自己失望脱粉的，痛骂顾则唯偶像失格。
唯粉更懵逼了，你主页一个顾则唯相关的小组没加，一个他作品的评分没打，混论坛也从来没见过你这号人，你怎么就成粉丝了？还脱粉？
但幕后团队从来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们就是有把网友当傻子忽悠的自信。
那十几个回复很快被控上了热赞，粉丝质疑的回复则被楼主删除干净。二十分钟后，数个营销号截图转载，文案大致如：“网友扒出了顾则唯和曲锦妆恋爱的实锤，现在顾则唯粉丝都表示难以接受，要脱粉回踩，你们怎么看？”
顾则唯词条在一小时后关联上曲锦妆。
要知道，作为顶流，顾则唯的每个词条，关注度都大得惊人，哪怕是曾经讨论量上亿、上过热一的热搜，也不一定能在顾则唯的词条里有姓名。
可现在，“顾则唯曲锦妆”“顾则唯喜欢曲锦妆是真的吗”“顾则唯曲锦妆酒店缠绵72小时”……足足在他的词条前十里占了四条。
业内人士可能知道更多一点，顾则唯这个级别的艺人，他的词条，没有七位数，是不可能关联上的。
这个时候所谓的“锤顾则唯恋情”的帖子要更丰富细致一点，除了那件同款之外，还有：顾则唯曾发过的一条微博，发布时间是曲锦妆的生日；顾则唯某张自拍和曲锦妆的自拍似乎是同一个地方；顾则唯和曲锦妆同框时看她的眼神含情脉脉；顾则唯有一次吃芒果吃的很开心，而曲锦妆外号叫芒果……
但事实上顾则唯那条微博是四年前发的，那时候他还在国外读高中，压根不认识曲锦妆；那张自拍背景就是很普通的布艺沙发，没有任何特点——关键是照片里沙发看着还不怎么像。
那张同框就更一言难尽了，那是顾则唯看自己粉丝的眼神，硬是靠剪辑和ps变成了看曲锦妆。
这个时候，还只有一些牛鬼蛇神出来作乱，毕竟整件事情还是太假太滑稽了。只有一些对家粉变身限定cp粉，出于膈应唯粉的心理，大喊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事情发展的转折点，在于一个唯粉发的微博。
那是一个11w粉的粉丝（有一定影响力，但算不上大粉），她发了条微博，抱怨了一句：“这种手段真的好恶心……”
没有点名，没有辱骂，没带话题。
这一波实在是太明目张胆了，简直是把粉丝的智商放在地上踩，没人有怨言才是怪事。
这条微博发布十分钟的时候，底下只有一个评论“抱抱”。
但是很快，一些不知身份的低级小号跑过来，在这条微博底下疯狂辱骂曲锦妆：“气死我了，那个老女人怎么配得上唯唯！呜呜唯唯一定是被她骗了！”
“蛆这个贱人，就该浸猪笼！”
“xxxxxxxx（一些极其恶毒的污言秽语）”
“蛆锦妆去死啊！她怎么配得上我的唯唯！她给我宝贝□□都不配！”
这个粉丝也经历过一些粉圈的龌龊事，所以她的微博设置是关注七天以上才能评论。
但这阻止不了什么，那些人可以转发。在转发中极尽恶毒地辱骂曲锦妆。
那些突然冒出来辱骂曲锦妆的言论，全部用的是转发。
粉丝意识到不对，删除了那条微博时，已经晚了。
那条微博早就被截图，多个营销号下场带节奏：“顾则唯曲锦妆恋情被网友扒出来了，顾则唯粉丝现在在疯狂辱骂曲锦妆，追星追倒这份上，真是可悲……”
“顾则唯粉丝也太恶毒了吧，是你们爱豆自己要谈恋爱的，又不是曲锦妆逼他的。同为女生，她们真的一点同理心都没有吗……”
舆论风向很快变成了脑残粉接受不了爱豆谈恋爱，辱骂爱豆女友。
下场带节奏的很多营销号，都是粉丝数十万乃至百万的大v，好几个都有造谣被明星告上法庭的“光荣”历史，他们发一次微博，价码相当之高。
但让他们集体变身“正义使者”发声的那条微博，一直到那个粉丝删博，也只有46条转发，7条评论而已。
就是这46个转发，打败了无数千万浏览量的热搜，登顶榜单第一，平台为其发推送给广告位，想尽办法让更多人“看清顾则唯粉丝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