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得一声响,想说的话被遗忘在角落。
“我们去黑街看看,如何?”丁烟朝覃彧伸出了手。
他欣然同意,好似压根未将她方才的话当回事,也不在意她这么刻意地转移了话题,“嗯。”
二人心照不宣地回避着,覃彧先一步解了门外时文时武二人的定身法,将还未批完的折子全扔给了时文,又让时武去边境转一圈,探查情况。
依据姜文杰提供的折子,黑街远在魔界边缘聚落中,离主城有一段距离。覃彧并不准备用那种一步千里的方法,而是选择和丁烟御剑前往。
这日魔界的天色很暗,混沌沌、灰沉沉。
覃彧无需灵器,能直接驾云。丁烟能借神纹中的宝珠之力,与腾云差不了许多,二人浮在半空之上,方圆十里之物一览无余。
她发现主城的城区规划十分规整,甚至比仙修那边更有森严之气,主贯道大都是东西和南北向,呈井自形。
丁烟朝角落处指了指,“这就是上次碰到那个开当摊者的位置。”
与胡煜锦的因缘际会,如今已物是人非。百年之间,那处的棚屋已不在,换做了一家酒庄。魔界中很多小摊生意没有固定摊位,而修仙那边的集市更胜于此处的混乱,他们大都由各自门派势力定位。
而小门派的消亡更迭速度超出想象,甚至比一些元婴修士的寿元还短上一些。
“你们主城真有意思,修缮地与凡俗界的都城差不多,议事堂与皇宫一样。”
丁烟也只是不经意提起,却不想覃彧颇为认真地追溯道,“这主城是在没做魔尊之时被上一代建成的,他似乎是生于凡俗界的皇家子嗣,在这方面颇有研究造诣。”
覃彧话里有话,前任魔尊是凡俗界上界而来者,那他呢?生来就是魔界之人,和胡煜锦类似么?
“他是精纯的单一土灵根,建起一座城不是难事。”黑街在主城以北处,覃彧却带着丁烟往南边飞了一段,“你看这城,依山气势,易守难攻,后有撤路。不过对于修士而言,算不了有多大用处就是。”
正听着,丁烟觉得储物袋中一物隐隐发热,取出一看,竟又是万华宗派发的长老令。既然借着姜文杰的怀疑,她已将事情与覃彧摊开来说过,那么也无需再在意些什么。
她将令牌取出,递到覃彧身前,“万华那边传令让我归宗,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长老令一般不会热,此间百年,也只热过两次。这频率还算高的,在丁烟当上长老的这段日子里,令牌也不过召过她三次罢了。
“你想去吗?”覃彧好似真不在意丁烟站在何种立场,“想去就去吧,黑街的事由我来处理。”
“不必,万华长老可不缺我一个。”丁烟直觉黑街一事顺藤摸瓜,修仙界绝对脱不了干系,“不过魔尊大人也可放心,倘若哪日您需我装成两面的细作,撒个谎,让他们误认成妾身在闭关修炼也不是不行。”
覃彧曲起手指,朝她额前的神纹处轻弹一下,“嘴贫。”
丁烟嘻嘻一笑,挽住他的胳膊,“走啦,黑街不是要往北?”
覃彧哼出一声,此时也不急着行路,而是领着丁烟缓缓飞跃崇山峻岭。速度快不过天边的流云,就连丁烟驭珠都未尽全力,二人玩玩闹闹,好似踏春戏街,从容自得。
要说这脚下的山岭,还真值得一看。原主长时间在修仙界,那处的光景容容,花草都长得柔弱些,更别谈山水风光。魔界的样样都存了一份神秘的危险,引人心驰神往。
许是下界一趟,和覃彧的关系有了质的突破,她心中畅快非常,恍惚听到其下山间的流水潺潺,鸟鸣阵阵。
就算他未明白地将真情吐露给她。可点点之事都透着他的情谊,既然他羞于表达,丁烟又何必在意那一句死板的话呢?
她拽着覃彧的衣袖,轻笑着朝山巅俯冲,又蓦然仰面而起。玩闹间笑的通达又畅快,就连覃彧一贯的冷脸上都含了几分愉悦。
丁烟拿过覃彧手中的折子,将地图仔细打量一番,记在脑中。“你不许用那一步万里、踏越山河之法,我们比比看谁先到黑街口,如何?”
覃彧凝视着她因激动而起伏的胸口,不忍扫兴,便道,“好。”
等他话音刚落,丁烟便驱着宝珠,一溜烟跑了,又转头朝覃彧留下一句,“那你可不许赢我!”
转眼间,连覃彧的回答都听不见了。只要他放出神识,就能知道她在何处,所以丁烟并不怕二人走失,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才朝黑街处一跃而下。
黑街的入口在一处高崖脚下,而这高崖上下两侧分属不同地界,被覃彧的阵法所隔开。唯有化神以上修为者能在两侧穿梭,其余低修会被法阵弹回。
丁烟原先所在之处远高于高崖之巅,于云巅俯视,便见一人背着一人在山巅一角,二人均为修仙者。
被背者四肢无力地耷拉着,看不出是死是活。丁烟便准备探出神识之时,顶上一人利落地将他背上的另一位从崖顶扔下。
她只得去追掉下的那人,仓促间,唯有对崖顶人之脸匆匆一瞥。
丁烟驭着琉璃宝珠,落地飞快,她用冰带将他的四肢与腰身缠住,二者保持相似的下落速度。随后丁烟缓缓减速,就在那人快要砸到地面时,将他拎在半空中。
面貌约摸四十上下,一位金丹期修士又是那股面熟感,也不知在何处见过。
利用他身上的冰带探了探,没有呼吸也没有脉搏。
金丹期,在修仙界说高也高,毕竟大部分修士在结丹前就用光了寿元。像之前在凡俗界认得的那位李青,胡子花白了,也只是筑基而已。可说平庸也平庸,毕竟修仙的重点是成仙,还有漫漫长路需走。
修仙界那边,夺宝之事常有,可大都怕留下心魔,杀人者不多。想不过,丁烟将这人平放在地底,又飞身跃上崖顶。
她保下之前那修士的尸身并未花上多久,可面前却全无另一人的气息,未免也太快了些。丁烟觉察出一抹不寻常,蹙了蹙眉,探出神识。
崖顶最宽处也仅有半里,心底那一抹怪异感终究无法抹去。据之前那块魔尊令牌之事,覃彧应该能探知她的行踪,她还是决定利用这极佳的时间在山崖顶探一探。
花了些时间在这山崖四处转了一遭,无论是崖顶还是山间,探出的神识均没有发现有人的踪影,只有淡淡的人修味儿证明确有人曾到过。
此处离黑街极近,黑街所在的崖脚正在那人被抛尸的对侧,四处找不到人影,只能说明那人修八成躲进了黑街里。
丁烟决定先将那在崖脚的尸体收入琉璃宝珠中,也好给覃彧看看。毕竟仙修抛尸,还要将其抛入魔界之中,未免有些栽赃陷害的意味。
待她再次返回崖底,却遇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
姜文杰。
他立在那人的尸体边,将他翻了个身,仰面朝天。
见了丁烟,姜文杰也只是眉峰微动,颇为淡然,“您怎么在这儿?”
丁烟还未开口,覃彧就若星辰坠地一般自云端落下,接过姜文杰的话头,“本尊欲往黑街探看,令她做陪。”
话虽是这么说,可丁烟确实比覃彧先到,甚至还对这具尸体做了些动作。若不是她的冰带拦着,这尸体怕是要被砸成肉饼模样。
她道,“方才见有人抛尸,尊上并未察觉。我便撇下他将这下落的尸体拦了拦,可惜没找到那位峰顶抛尸人的踪影。”
“原来如此,真是缘分啊。”姜文杰向丁烟拱手示意,“若不是娘娘将他救下,我怕也难认出他的脸。”
此言之意就是他与这尸体认识啰?丁烟挽着覃彧,静待下文。
“这人在阵法上有些造诣,得黑街少管事看中,亦为一介赌徒。”只听他顿了顿,“黑街中上不了台面之事甚多,斗殴斗法者均有,有名、无名的死伤多是常事。”
经常出入黑街之人莫不认定一个道理,风险越高、受益越大。
“魔尊大人与娘娘何不与臣同往?”姜文杰挥手将这具尸体装入储物袋之中,“小臣已去过黑街多次,知晓哪处藏着趣事。”
丁烟与覃彧对视一眼,覃彧不曾回话,倒是丁烟道,“那就同往吧。”
姜文杰装模作样地走了两步,才道,“黑街对高阶修士有限-制,二位想前去一探当然不是问题。但还请大人与娘娘隐瞒身份,不然永远难得水落石出。”
覃彧皱了眉,却被丁烟拦了话,“那便如你所言。”
“甚好、甚好。”姜文杰首先取出一柄青灰长剑,立于其上,腾跃而起。
丁烟和覃彧均不需明眼的灵器,看上去都像是在腾云。
姜文杰朝他俩撇了一眼,便隐隐打了个冷颤。只知这个仙修娘娘有些实力,却不想她跟魔尊覃彧一般能腾得了云。
腾云——半神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