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书听不清电话里说的什么,只能通过福山和也的意思揣度,又不知该不该开口说话。
“荒唐,真是闹了一探乌龙。”福山和也气得牙痒,“既然如此,把我们医院所有护士的资料都翻个遍就行,这事你今天必须给我了结!”
秘书静静得立在一旁看福山和也发脾气
“叮铃铃——”,介绍所的门又被打开,门头的铃铛和着老旧门板的吱呀,吸引了秘书与福山和也的注意。
高桥映叶裹着毯子侧倚在玄关处,“如果你们明日清晨能安排好手术,我就打吗啡去主刀,手术结束你们送我去机场,不耽误下午登机即可。”
福山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转身的动作简洁又迅速,“这话当真?”
高桥点点头,甩手关门,秘书已经伸到车门处的手停在半空中,见福山的面上逐渐浮现出喜色。
福山和也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仿佛半边屁股已经坐上总院的椅子。
秘书脸色却明明暗暗,只见福山眼神示意她将挂掉的手机又拿了出来,恢复寻常几分油腻语气道,“好心肝,你给近藤去个电话,让他们先找几个有技术的开讨论会,我回去便主持听他们备好的方案。”
“是。”秘书恭顺地先为福山和也开车门,然后跟着坐到他旁边开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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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烟这会儿刚被理事长发过脾气,强压着和她一起在档案室看第二分院的护士们的资料。其实要找什么她心中全都有数,只是木着脸装样子。
事情彻底被戳破后丁烟自然从贵宾院换了下来,回到原先的普通病人区。
理事长训过丁烟一顿后还未消气,将手中的纸张翻得“哗哗”作响,嘴里依旧不饶人,“你这丫头,撒什么谎不好,非得用自己身份开玩笑,今日我睡不了你也别想着下班。”
丁烟也急,但和理事长的失态并非同一个原因。
系统迟迟不肯出现,每个世界的任务几乎都伴随着人物死亡,她几乎每时每刻都胆战心惊。还记得天然气爆炸案里死去的胡煜锦,明明只是个孩子而已。这样的生活就算每日都睡饱了,起床后心还是会疲惫。
不知道从哪里泛起的预感,过不了多久又将有人迎来死亡。
第二分院的档案里不光存着护士的,甚至还有历代医师和院长。田所英树就是从第二分院爬上去的人,而且他当院长期间医院运行良好不曾亏损,甚至还出了几宗世界首例的优秀手术。
怎么都不像是个糊涂且贪生怕死的人倒是个很有医德的医生,对于某些绝症去世的病人的家属他还会每年亲自去探望。
他在总院吃的那些新药,岂不就是昧着良心上市?
丁烟将档案中亲属关系那一栏空着,或者只写了母亲的人全都挑了出来,这东西不比之前某个世界里去局子里调档案,人家要想作假撒谎也太简单不过了。
理事长嘴里依然念念有词,“我看那个田所英树就是不想活了,这种关键时候直接把自己女儿供出来不就行,毕竟是血亲,还能见死不救不成?”
丁烟怕自己露出破绽,闭不做声。
“跟你说话呢,怎么不理人?”理事长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什么,“你不是在贵宾院呆了整天,不会知道些什么吧?”
丁烟吃惊于理事长的敏锐,做出个内疚疑惑的表情,“抱歉理事长,我以为你还在生气,所以没敢插嘴。”说罢她装模作样地将手上档案的那一页页脚对折了一下,表明自己有认真看过。
正说着,两人手机铃声同时响起,丁烟本想把自己的来电挂掉。
理事长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后,摆了摆手示意她避嫌。
既然理事长不动,那只能自己动了,丁烟带着手机走出档案室,一开伸缩门才发现外面天色已暗。
“喂?”
“下班了吗?怎么还不见你下来。”西早彧今天好不容易没别的事,亲自开车来接,已经在楼下等了一小时有余。
丁烟叹气,自己明明是个护士,本职工作还没怎么搞清楚,现在搞得跟个秘书似的。“医院里出了点事,今天要加班,要不你先回去吧,我会自己坐电车。”
西早彧轻笑一声,“你怎么比我还忙。”
“可能都是在为民服务。”
“既然能接电话,就不算大事,我在车里等你。”西早彧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就撂了电话。
已经是忙音,她也不欲计较,贴着门板见资料室已没了声音,就知道理事长已经接完电话。
总不能让上司等自己,丁烟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果然听见理事长唤她进来。
八成是什么好消息,丁烟见她取下了一直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像是疲惫之后少有的轻松,亦是卸下了防备才会表现出的动作。
“几点了?”
“七点十三。”
“谁的电话啊?”理事长也就随口一问。
“嗯”,丁烟想了又想说了实话,“男朋友的。”
“你哪来的男朋友,”理事长有些生气,“谎话连篇的小姑娘,我之前专门去你们科室问了的,都说你没有呢。”
丁烟一听心中也有些生气,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理事长的消息都是道听途说,能办个什么大事不成,“我自己的私事同事怎么会知道,田所院长的女儿可有消息?医院来了贵客她们怕是没少嚼舌根吧?”
最近媒体一直在跟踪报道过劳死和社会抑郁问题,丁烟左右也不求能在这家医院升职或者得到领导青睐什么的,板着脸道,“您之前说的话我都受着,但是又何曾给过我辩解的机会?还包还钱的时候我难道没把话给您解释清楚?您要一意孤行得您以为我还有什么办法。”
理事长这是第一次受除了高桥映叶之外的小辈的气,半张着嘴巴,“你、你——你!”了半天。
“我看劳工法修改案也快要出台了,您这没什么正经理由就留了我这么久也不说添些加班费。”霓虹的职业变动之前在□□,同一家企业干一辈子是平常事,丁烟也不好意思再说别的,老着脸用干巴巴地语气问道,“可要我继续帮您看这些档案?”
理事长这么多年职场生涯,最爱踩下媚上,但同时也懂得欺软怕硬的道理。这小护士提到劳工法确实是媒体关注的重点,只能服软,“行了,你这话都说出来怼我,还能留你加班不成?先回去吧,明天再来看。”
丁烟知道这是不那么急着找供体了,估计是用了什么法子让高桥愿意执刀做手术,不由地担心起她的病来。
莫非受害的会是高桥?思及那个真凭自己本事吃饭率真又善良的高桥映叶,丁烟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些难过,想着换衣服去见见她。
也没忘记和理事长道别,毕竟算半个上司,该服软还是得表现出来。
路过器材室,只见田中润在门口踱步,不知在想些什么。
去更衣室的半路上又碰见星野白石,脚步匆匆,怕是又是给谁顶职加班。
丁烟知道自己跟她也只是表面情谊,只朝着她点点头也不想做交流,没料到对方主动拦住了她,“烟有香?”
“是。”丁烟只好赔笑。
“你有看见田中副部长吗?马上就要开紧急内部会议了,怎么都找不到他的人!”一副迷之自信的口吻,仿佛自己是会议主持一般,颇有几分傲气。
如果是原主说不定还真捧她几句好话,丁烟只想着换了衣服去见高桥,还能和西早彧一起多待一阵子,“我刚才看到田中副部长呢,似乎是在器械室门口,真是辛苦你了。”
星野白石见她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更衣室,心中只觉得有胜利的喜悦。会撒谎又如何,还不是被戳穿了?最后在这所医院里杀出重围的护士,只能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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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烟被硬拉着靠在西早彧怀里,心里一大半分给了高桥映叶。
“怎么,在我这里还想着别人吗?”西早彧用小指勾起一缕她鬓角的发丝,调笑道。
开车的男秘书比丁烟更积极,“啧啧啧,之前都不知道您这般油腻。”
“开你的车。”西早彧顺手抚上按钮关上后座的隔板,本来怕他多想,以为自己在后面做坏事,现在看来还不如把他单独一人留在前座。
丁烟偏头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面颊,“挺干爽呀,才不油腻。你那个秘书就是吃不到葡萄硬说葡萄酸。”
西早彧本来就没生气,被这样一逗就更轻松了些。
“覃彧,问你个问题哦。”
“你说。”
“你之前做过医生吧?”丁烟还记得某个世界里给自己的主治就是他。
西早彧点头,其实他能想起的前世都是与她相关的细节,这些工作上的事都有些淡忘了,“霓虹的科室分法和我之前的并不相同,真是专业上的问题,可能并不能回答你。”
“不是。”丁烟摇头,“我想问的是,如果你作为一个医生,愿意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去救别的病人吗?”
“可能会,可能不会,这种你死我生的问题只有真正碰到了,才会有答案,甚至嘴上说的和会做的完全不同。”西早彧突然抱紧她,“不过我能确定的是,让我换你,我是不会迟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