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提着兔子过来,一只利箭穿过兔子身,流了一地的血,连小厮的手沾了不少。
成湘让他去一边给兔子剥皮,又吩咐他们摆好烤具,自己要亲自来烤,等回身让任熙替她取盐来时,却是怎么喊都没人回应。
贴身丫鬟跑来,眼神奇怪道:“夫人,你快去看看那小姐吧,我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成湘回头,见任熙蹲在前边不知在干什么。
再看贴身丫鬟时,小丫头又催道:“夫人还是快看看去吧!”
妇人用围裙擦了擦手,慢慢走过去,就瞧见任熙在洗手。
她要是洗手也就罢了,偏偏用的是滚烫的热水,水汽缭绕,一双手竟不知冷热放了进去,拼命搓弄着,站在背后,也能听到她嘴里一直呢喃:“洗干净……洗干净……”
言语慌张,像是中了邪。
成湘一步跑去,蹲在她旁边,将放在水盆里的手拉了出来,急道:“哪有这样洗手的,还不快拿出来。”
原本白皙稚嫩的手因为被热水烫过,又红又肿,成湘要给她拿去冷水中降降温,可任熙不给,使劲伸手回来,又要往那热水里去。
“不行啊,我还没洗干净,没洗干净!”
她慌张地看着自己的手,嘴里一直说着没有洗干净,可成湘就是没有看出哪里脏着,她已察觉出她有些不对了。
任熙一双像葡萄一样黑的眼睛没有了光亮,像是失了魂魄,全然听不到女人的话,又要往热水里够。
她不是在洗手,是在自残。
成湘心里一沉,不忍她再伤害自己,只得用力去拍了拍她的脸儿,让她冷静下来。
“妹妹,醒醒,醒醒!”
任熙终于回过神来,双手的刺痛让她清醒过来,女人闭眼,搂着面前的人无声痛苦。
成湘不知道她为何这样,可现在只有心疼,搂着她轻声安慰:“没事……没事……”
任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或许她要疯了,她得了病,很重很重的病。
成湘由着她哭,没有多问一句话,任熙靠在她身上,想到了姑姑,思念亲人,思念故土的情绪慢慢占据上风,稍稍驱赶了些心里的恐惧。
想着自己今日太失态,任熙直起身子擦擦眼泪,羞赧道:“对不起。”
成湘摇摇头,爱怜地把她脸上的头发撩到耳后:“走,我带你去抹点药膏。”
女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藏在袖子里,可想起苏迟,又急道:“姐姐不要告诉我夫君,我怕他担心。”
成湘虽犹豫,却还是点点头,给任熙上了药后,还贴心地拿了一双白色手套给她戴上。
两个男人空手而归,在山林中畅聊一番已足矣。
见他们过来,成湘看了一眼任熙,对二人笑道:“赶紧过来,今日有烤兔肉吃。”
庄子杉听了,笑约苏迟走去。
男人的目光总是放到最看重的那个人身上,女人乖乖坐在地上没有乱跑,膝上还盖着一条毯子,粉色的衣裙显得她今日有些精神。
苏迟过去,挠了挠她的发旋,笑道:“没有乱跑?怎么这么听话?”
任熙嘟嘴,故意要去抱他:“你不带我玩!“
苏迟把她抱了起来,哄道:“明日就带你海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人哄好了。
见她戴着手套,男人奇怪,任熙解释道:“这里的太阳太烈了,一下子就把我的手晒黑了。”
苏迟刮刮她的鼻子:“那今天我们多再多买几双好看的去。”
庄子杉在旁取笑:“知道你们恩爱,可恩爱不能当饭吃,小妹妹过来,我留只最大的兔腿给你。”
任熙害羞,苏迟牵她过去,可看见面前那只已经烤得外酥里嫩的兔腿放在自己面前时,她的脸又一下子全白了。
苏迟只当兔肉没有切好,她不好得吃,细心地割成一块块的,可放到面前了,还不见她吃。
想起了任熙自看见小厮提着兔子过来后任熙就有些不对劲了,又见她现在脸色不好,成湘把女人面前的盘拿了过来,放到庄子杉面前,笑斥道:“你也太不细心了,妹妹身子刚好,又连日吃了不少药,现在可能不能吃这腻味的东西。”
说完,她便吩咐下人,拿了新鲜的瓜果过来,嘱咐任熙多吃点。
香甜的西瓜吃到嘴里,稍稍压制住了口腔里的腥味,任熙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成姐姐。”
苏迟自责自己不细心,拍拍她的背道:“我们先不吃这些,等病好了再吃。”
晚上回了府,众人也乐也累,各自回了院子。
想起了白日的事,成湘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想问问旁边的人,可听到他的鼾声,只得一笑,这呆子又知道些什么。
她摇摇头,不再多想,也沉沉睡去。
厢房这边,任熙亦是未睡,轻轻舔着苏迟锁骨下的那块肉,偶尔还要轻咬一口,叫他察觉出些疼痛来。
男人深深吸了口气,却还是仍由着她作乱,一个拇指轻轻挠着她的颈后,提示着她自己享受这种感觉。
舌头扫过的地方越来越多,从锁骨,到下颌,到薄唇,再到耳边,她靠得最近,所以说话的声音比什么时候都低。
“你不想吗?”是一个妖精,没有什么实体,慢慢一点一点地侵入苏迟的大脑。
“想什么?”他的声音也哑了。
被子下的手一直在乱动,直到被人抓住,十指交叉,谁也不肯松开。
任熙不信他不知道,依旧在蛊惑人心:“可我想。”
苏迟一个翻身,将人桎梏身下,摸着她的脸,看着女妖诱人不自知的眼睛道:“这可是你说的。”
他不再等待,与她相拥,合二为一,他们像是一个人了。
第二日,苏迟实现了自己的承诺,带着任熙逛了一日的玉缘城,庄家夫妻在城中开了不下十
家大大小小的店面,这些店铺都与珍珠有关,要么是卖珍珠首饰的,要么是卖珍珠粉的,多种多
样,任熙好像爱上了珍珠的颜色,挑了好些,最后满载而归。
一日下来她都是高高兴兴的,成湘看了放心下来,想着她昨日奇怪的行径或许只是偶然,也没有再想把此事告诉苏迟。
剩下的时间里,苏迟都在陪着任熙,由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女人虽然不问,可心里隐约猜出是为什么了。
他们从海边回来已是傍晚,任熙提着一篮子捡来的贝壳和螺蛳,一蹦一跳踩在沙滩上,上面是她留下的一串串脚印,海浪一上来,就把那些脚印冲没了。
苏迟提着鞋子跟在后头,时不时要叮嘱她小心些,可也知道她完全没听进去,等最后她玩累了,才安安静静在马车里睡了过去,就是睡着了,也不肯松开手里的小篮子。
他抱她下去,看她在房间睡得安稳,这才慢慢关上门,退出房间。
男人步子很快,去了城中一家酒馆,见他进来,酒馆的人忙请他去了楼上,一个穿着黑衫的年轻人坐在里头,见他过来,上前行礼问候。
“殿下,徐川远已经解决了,北地最后一州我们已经拿下,现在可以直接到钦州了。”
“西北那边如何了?”苏迟看着易鸣潮交来的密信,问道。
“傅先生来信,除了三公子外,其他的都无事。”
提起苏还,苏迟冷笑一声,只道:“你写信过去告诉傅玉书,只管把他看好,人活着就行。”
不知道这个小公子怎么惹到主子了,易鸣潮低头应是。
男人很累,捏了捏眉心,他已经定好日子里,明日晚上就要赴钦州了,信安那边的圣旨一道一道往钦州发去,皇帝被他惹怒了,现在要把这只脱离掌控的雄鹰重新抓回鸟笼。
若说没有遭遇江长年一事,或许苏迟还只是想暂缓战事,与父亲和谈,可是江长年的刺杀告诉他,信安的主人早就把他视作死敌了。
当年他曾与此人结怨,可父亲赏识他的武功,欲要纳入麾下,苏迟觉着他居心不安,强力拒绝,后来还是苏浚让了一步,此事作罢,这个人也不知所踪,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还是被父亲收下了,当作了一把不能见光的利刃。
他已是打算背水一战,该是他的,总归要拿到。
“明日晚上我就会去钦州,你先到那里整顿人马,我们有一场恶战要打。”
男人得令。
苏迟才开门,就感觉到有人朝他跑来,他下意识接住任熙,听到女人带着哭腔问道:“你去哪了,怎么不告诉我?”
她还赤着脚,连鞋子都没穿,苏迟弯下腰来,把人抱了起来,放到床上。
“是我的错,原谅我。”他陪着人一起睡下,可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酸,老天,要怎么和她开口,现在她这个样子又叫他怎么放心,他想过带任熙一同去钦州的,可是一次次的暗杀让他明白,钦州的形势不会比这个好。
任熙还在哭泣,她知道自己太软弱,除了哭什么也不会,可是这种无力感占据了她的全身,只能用哭泣来发泄一二,等情绪平定下来后,她终于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苏迟喉间一阵酸:“袅袅……”
“我知道你要走了,所以这几日才一直陪着我。”原来她心里都明白。
“你什么时候离开。”女人闷闷道。
“明天,明天晚上我就要去钦州。”苏迟慢慢说道。
“袅袅……你想和我去吗?”他妥协了,只要她说一声去,他就带着她走。
任熙摇摇头:“我不去,我在这里等着你。”
去了就是拖累,何必呢!
苏迟闭上眼睛,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只能一句抱歉结尾,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