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玉抱着琴,看见这温馨的场景,心生失落却也不敢打扰,如何来还如何去,又带着那琴离开了,可眼里却一直是苏迟同那小丫鬟亲密相处的样子。
今日回千金阁,伙计过来,说住在八楼的公子回来了,灵玉高兴,忙抱着手里的琴要来找他。
苏迟受伤最严重的那段日子,日日受刀剑穿骨的痛,他躺在榻上咬牙忍受,痛得汗如雨下,
大夫说可以用些秘药减轻痛苦,只是可能会上瘾,男人坚决不肯,忍了下来。
她跪在一旁,几番劝说也没用,心中焦急时,他让自己抚琴给他听。
于是,小楼高台处就多了一架古琴,日日琴声响起,余音绕梁之际男人沉沉睡去。
灵玉高兴,没想到自己的琴技还能稍稍抚平他的些许痛苦,一连十日,他挺过了那段最痛苦的日子。
没成想前几日琴却断了弦,她找了师傅去修,今日才取回来,一听苏迟从外面回来,灵玉急忙抱着琴上去了
可惜,一腔热情全空付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苏迟温柔的一面。还记得初见之时尚不知他的身份,只猜测定是个家中富足的公子,样貌俊朗,举止有君子坦荡,还有一身好武艺,哪个女子见了不心动。
他不是不喜欢女子,只不过喜欢的女子不是她罢了。
下了楼,还是那个看门的小厮上来,一脸神秘:“那公子带了一位姑娘来,可惜她一直低着头,没瞧见样子来。”
“是傅公子的丫鬟吧!”她无力道。
说是丫鬟,可现在看他二人亲密相处的样子,恐怕只是担个丫鬟的名罢了,恐怕是傅玉书专门从信安给苏迟带来的。
“不是不是,姑娘说错了。我虽没看清今日那姑娘的样子,可也认得出不是那丫鬟,是另一个,以前没见过的。”小厮肯定说道。
谢灵玉疑惑:“另一个?”
再想到方才看到的模样,她低头喃喃:“不重要了。”
小厮看着她失落的背影,啧啧啧摇头,谢姑娘相貌多好啊,逢云城不知有多少赌客仰慕她的风姿,何必为了一个男人失魂落魄!
想着在逢云城多待一日就多一分危险,任熙开始催着苏迟赶紧走了,男人安派人装置车马,第二日天还未亮,就准备出发了。
车马正要启程,却听见外面有人说话:“苏公子,灵玉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是谢灵玉。
任熙看了一眼苏迟,却见男人蹙眉,似有不满。
“谢姑娘有话就在此处说吧!”这话一出,男人只觉得手臂一痛,是任熙故意掐他。
谢灵玉张张嘴,却说不出话,能上前和他说话已是拼尽全力了,听到苏迟这么说,她觉得委屈,可若是不说的话,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到此,女人眼含泪水,双膝跪地,尽管苏迟看不见。
“当初得公子相救,灵玉感激至今,便是到今天,也一直在千金阁等着公子归来。公子,我知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你,今生不敢求陪伴公子左右,只求公子能收下我,为奴为婢在旁伺候我也知足了。”
苏迟听得直捏眉心,尤其是旁边还坐着一个任熙,自打掐了自己一下后,那手她就没放下了,现在听谢灵玉说一句话,她就使劲在自己身上掐一下。
“谢姑娘,救你一事勿要挂记在心上。”他好像说完这话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可犹豫一会儿,还是道:“原本这话我是没有什么身份来同你说的,可我有心悦之人,与她长处后,还是有几句话送予姑娘。”
“谢姑娘有大好风华,一身经商才华无人能比,便是男子也少有同你一般出色的,大好人生,莫平白为一个连名字也不知道的男子自轻才是。再者情之一事太过飘渺,你已有安身立命之本,不该在此折了。”
灵玉涕泪横流,若说他拒绝自己时不过是失落和难过,可听他的一番劝告后,她只后悔这个人在自己的人生中出现得太晚。
母亲早早离开人世,独父亲一个人养着她,不过是像养牛羊一样,给口饭吃,给口睡喝就完了,哪里好好教养过这个女儿。
她半生坎坷,人情冷暖早已体会个遍,可也是平生第一次,有人会如父亲长兄一样教导于她。逢云城不知有多少男子觊觎她的美色,可她最想引诱的那个,眼里却始终看不见她。
灵玉起身:“送过公子!”
马蹄声哒哒哒响起,一路朝前走去,谢灵玉站在后头,目送他们前去。
听苏迟说完话后,任熙终于不掐他了,只钻到人怀里,抱着他道:“你以后一定是个好父亲。”
“什么意思?”他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方才同谢姑娘说话的样子很像我爹唉!他经常和我这么说。”
男人哑然失笑:“还以为是夸奖我呢,原来是夸奖你爹呢!”
可惜女人是不能说她半点不好的,明明前一刻任熙还在感动中,现在听苏迟这么说,她立马直起身来,气昂昂问道:“谢姑娘说你救过她,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还有,她说她一直在千金阁等你回来,我怎么越听越不得劲呢?”
苏迟叹了一口气,以前还能敷衍一二,可现在看来,还真是逃不过了,他想了想,为免哪句话又把她的醋坛子打翻,这次说话时,男人语气要比平时慢上许多。
“以前来过这逢云城,当时年岁小玩心又大,便在此处小住了一段时间。”
任熙突然想到了城里一家家灯火辉煌的花楼,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对了,苏迟一下子就知道自己讲错了话,敲敲她的脑门补救道:“不过是在这赌了两局罢了,你又乱想。”
自己才说了在这里小玩一会儿任熙就这样子,后面的故事他一点儿也不想说了,要是让任熙知道他是在花楼救了被人轻薄的谢灵玉,恐怕她更不干了,何况还是他出钱把谢灵玉赎回来的呢!
终于见识了任熙胡搅蛮缠的功力后,苏迟只道:“不说又怕你多想,说了你又同我置气。毕竟是个姑娘家,有些事总不好拿出去乱说,你只记得,我活到现在心上也只放过你一人。”
任熙是有醋意,可多半也是有些八卦,何况区区一个谢灵玉,还不值得她与他生处嫌隙来,又钻进他的怀里不说话。
苏迟也不再提起此事,沉声道:“终究是我对不起你,明明可以好好在信安的,如今却要被我连累吃苦。”
与其说是去北地游玩,不如说是一场逃亡罢了。
任熙摇摇头,现在该安抚的人应该是苏迟了。
她起身,笑道:“其实我才出生后我娘找人给我算过命。那算命的说我前世积德多,今生都有福报,即便有事也能逢凶化吉。我爹娘听了高兴,赏了他两个金元宝呢!”
“以前我还以为是那个算命的为了钱财说些甜话罢了,现在想想,很多事都应验了呢!”
“所以啊,你莫要瞎担心了,事情还没有发生你就这般想东想西,等事情过后你就会发现真是不值得操心,都是小事一桩罢了。”
苏迟被她的话逗笑了,怪力乱神之事他不相信,多年征战下来只信人定胜天,可心上人的劝告不能不给面子,只把人紧紧抱在怀里同她嘻笑。
从逢云城往北走到钦州,路上要花半月功夫,苏迟也不急着回去,刻意放缓行程,时不时就带着任熙在山水间游玩一番。
这日,天下大雨,乌云压山,明明已至傍晚,夜色更浓了。
一行人行至山野间,因雨势太大,打算先找个地方避雨,未料车马突然停了下来。
马儿不知受了什么惊吓,不停嘶鸣。
夏日本就闷燥,任熙又被这雷雨声搅弄得心慌,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马儿才嘶吼一声,她就被吓得身子一抖。
察觉到他的不安,苏迟握住那双冒冷汗的手,轻轻拍着人儿的背:“有我在,不用害怕。”
电闪雷鸣间,一个男人持刀站在马车前,他一身黑衣,却没有遮住脸,一道闪电划过天空,还能看见男人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从额头到嘴角,把半张脸分开了。
这样子是一点也不在乎别人认得他了。
如山一样高壮,这般体态异于常人,平白见了都会让人害怕。
几个侍从持刀而上,围在马车前,亮晃晃的刀剑成了此刻最醒目的东西。
“殿下别来无恙!”
马车里的苏迟一笑,他可从来没有想过这趟旅程平平安安,只是没有料到先出手的居然是个熟人。
他正欲出去,却被任熙拉住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待在马车,不准下来!”他试着软声同她说话,可又怕任熙不听劝,脸上才故作严肃。
男人下了马车,雨很大,不过一会儿全身都湿透了,他也不管,依旧笑道:“只有你一人来?”
刺客右提嘴角,双手朝两边一展,漆黑的山林里有人蠢蠢欲动,藏匿其中的人提着刀纷纷出来,紧促的步伐里可以看出他们的小心谨慎。
利刃出鞘,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