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菠菜煲汤的大黄瓜,钧哥被锤的脑袋瓜。在七童小楼的保留节目,钧哥面无表情被菠菜追着锤的日常中,日子一天天又过了去。
可能是因为心灵的创伤着实太重,又或是灵魂的开裂太过深刻至今没能愈合,在那之后年轻的陆小凤好久没有来楼中玩耍。
这让七童稍稍有些寂寞。
当然,只是稍稍。
七童本就是个耐得住寂寞的少年郎。在表哥和菠菜没来前,他总是一个人呆着,在自己的小楼中养着花,弹着琴,偶尔遇到帮帮前来求助的人,日子过得平淡悠闲。
现在有了钧哥和菠菜,他的日子稍微热闹了一些。
菠菜是个忙碌的男子,时常在加班,话不是很多。
钧哥就更不用提了。身为一代正统剑修,冷酷是他的外表,沉默是他的格言。
他就是他,高贵而冷艳的剑修皇者。
和他的正统剑修兄弟们一样,钧哥沉默寡言,从不说没用的屁话。一旦他张开了尊口,那说出的话语必然是充满了真理和哲学。
虽然很多时候,这种哲学会让菠菜不自主地举起他的拳头。
而这恰恰就是钧哥的目的。
身为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钧哥对菠菜太过了解,了解他的心,他的人,他的多愁善感。
菠菜是个天生的文人。他有才有志气也有文人的臭毛病,动不动就会伤春悲秋的臭毛病。
钧哥并不是很能理解这种毛病,但他知道时常的悲殇容易伤人心神,严重了会催人老去不说还可能会导致殇到早逝暴毙。
心地善良的钧哥又怎能眼睁睁看到菠菜落入如此境地?他还要和菠菜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于是钧哥下定决心,帮助菠菜寻找到青春的活力。
即使,代价是他自己,被菠菜追着锤的自己。
啊,钧哥,多么靠谱的剑修男子啊。
靠谱得让菠菜连脑壳都在发痛,卷卷的头发都要掉落。
但奇怪的是最近不知为何,原本在钧哥的帮助下重获活泼的菠菜又消沉了下去,时不时对着七童养的小花发呆,有时还会看着排排坐在小院摇椅上晒着太阳的七童和钧哥,许久许久,然后发出一声几近不可听闻的轻叹。
他似乎更忙了,每天下工后还会带着一堆账本回到家中,从白日干到天黑。点上了灯,依旧能看到他在房中伏案工作的身影。
他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脸上也显露出了疲惫。繁重的工事似乎还影响到了他的右腕,时不时就要不自觉地揉捏几下。
他太累了,累得让钧哥都劝他辞去这份工。
然而他却是摇了摇头。
菠菜什么也没有说,但钧哥却隐隐有了感觉。他的菠菜好像被什么绑住了手脚,想离开却无法动弹。
菠菜被威胁了,钧哥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不悦。
钧哥巡视军营的任务早在半年前完成,父皇没有召他回宫,按理说他本是可以继续在江湖里流浪,但他没有。
他陪着菠菜在江南住到了现在,担心的就是菠菜在他不注意的地方再次受到了欺负。
江南很大,都是文官的天下,还有很多富甲一方的商人,关系复杂得很。对于菠菜来说,若是以此处作为事业的起点,起步时没有根基很容易受到一些排挤和刁难。
钧哥不喜欢这种风气,父皇也不喜欢。奈何天高皇帝远,父皇整治得了大禹很多地方,但对着一些盘根错节的地方没有办法。
这些人太狡猾,太会隐藏,父皇派过很多钦差却从没能抓到过他们的把柄。当然,这其中不乏某些朝中重臣的手脚。
也正是如此,父皇在听说钧哥跟着菠菜暂住于江南后没有召钧哥回朝。他太相信他的好大儿了,相信着他的好大儿在和菠菜的联手下能做出一些他想却无法做成的功绩。
他们都在等,在等着菠菜踏入朝中。
菠菜本也打算如此。
他的东家盐商的生意大,关系网也大,和很多江南一脉的文臣都有着千丝万略关系。如今的菠菜已是升为盐商家的总账,也算是盐商身边亲近的人,能借上一些关系打听些事。
比如巡戊营。
从那些人的口中,菠菜得知巡戊营似乎没有传出什么大事情,就好似钧哥那场杀尽了整个营中主事将领的大动静从未发生一般。只是这营在他们走后不久便归入了三王爷下属的镇北大军之中,营中的主将也换了一个,还是个女子,姓宋。
菠菜不确定那位宋姓的女主将是否就是曾经与他们一起离开营中的小青,但无论怎样,这个消息都足以证明朝中没有追究那些前任将领的死亡,他一直隐隐吊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此后,他就想着在干一些时日便向东家辞职,谁曾想辞职的话还未说出口,东家就交予了他一份重要的任务——盐库的进出账本。
这,本是账房中的老先生负责的。但老先生近些年老眼昏花,糊涂得厉害,东家想找人替代。可这盐库十分重要,东家找了好久都未能找到合适的人选。如今菠菜做总账有些时日,东家在观察后觉得菠菜是个极为稳重且靠谱的男子,很是值得信任。
于是,在慎重考虑后,东家将盐库账本交给了菠菜。
交付之时东家还笑呵呵地对他道,“你这小子看着就是个人才,以后也说不定也能像我这样给家里人买个山庄。到时,你们兄弟三人也不用挤在一个小楼里了。你们那小楼我去看过了,还是在闹区,周围都是小贩,白日里够烦的吧?好好干,过些年就能搬走了。”
说罢还很是郑重地拍了拍菠菜的肩。
面对如此满满信任的任务,菠菜又怎能开得了辞职的口?不仅是因为工钱太多,而且还因为这任务足够的重要。
重要得让吝啬的东家都时不时雇上专人来探望菠菜的身心。
那专人看着斯文秀气,脸上还总是带着微笑。他就像个文弱书生。但菠菜知道,他不是。
菠菜没有像陆小凤一样在江湖里到处走动过,但他有一个消息灵通的母亲。他见过不少江湖名人的画像,也知道很多与江湖相关的消息,有的是众人所知的,有的则是鲜为人知的秘密。
就比如这位如书生一般的人。
此人叫萧秋雨,是一个剑客,江湖人都叫他断肠剑客,因为他出手足够得狠辣。他是一个剑客,但不仅仅是个剑客。
他还是一个杀手,隶属于江湖中最大的杀手组织,青衣楼。
不过,这是一个秘密。
一个普通的帐房先生不该知道的秘密。
菠菜没有将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包括钧哥。
他知道钧哥的剑很厉害,但他不敢睹。青衣楼太大了,没有人知道他们有多少杀手,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杀手会用怎样的方法杀人。
他不敢用钧哥的命去赌,也不敢用七童的命。
他能做的只有沉默,沉默着完成那份沉重的工作。
然而沉默又怎能瞒住钧哥?他太了解菠菜了,以至于在菠菜刚刚陷入沉默不久便察觉了不寻常。
不过是区区一个盐商,竟然也敢威胁他的菠菜。在察觉到这一点后,不悦很快漫上了钧哥的心头。他唤来了他的暗卫。
暗卫,一群总在辛苦追寻钧哥的敬业存在。
自从钧哥在江南暂居后,他不忍暗卫们为了寻找他而操劳,便在和父皇接头时顺便借着父皇的暗卫们向他的暗卫传递了消息。
在外寻找钧哥的暗卫们一听,登时松下了心弦,纷纷赶到了江南。
只不过平日里钧哥总在各地闪现,暗卫们着实追不上他的步伐。钧哥也用不上他们,便让他们随意行事。
大部分暗卫们都分散去了江南的各地,扮成普通人的样子暂住,以防钧哥在需要他们时无法及时出现。还有一部分则是实在闲不下来,在钧哥的允许后跑去唐门在各地的据点接了些江湖的任务。
和江湖上一些奇怪的杀手组织相比,唐门可谓是正直。他们虽然做的也是见不得光的任务,但他们好歹有底线,不杀小孩、不杀孕妇,不杀清白之人。
这样的唐门发布的任务再适合暗卫们不过。当然,唐门的任务仅仅发布给他们自家的杀手,暗卫们能接到靠的还是乙。
别看乙是个不喜欢动脑子的木头,演技也烂得差点被踢出暗卫营,但他的身份可不一般,严格上来说还是唐门主家一脉的表少爷。
他的娘亲乃是唐门本家上一代小小姐,只是年轻的时候叛逆过头,愣是不听家族的婚姻安排,和当时的皇家暗卫首领来了一场你追我赶的旷世奇恋。最终高冷的暗卫首领被烈女拿下,烈女也为爱叛出家门加入父皇的阵营。
当然,乙的娘亲后来承认,她的加入不仅仅是因为爱情,还因为皇家暗卫那馋人的待遇。从日常休假到养老,从高薪月俸到免费太医上门医疗以及高额的天价养老保障银。
如此待遇谁不馋?反正在唐门也是当杀手,不如加入皇家吃皇粮,还有五险一金。
如今的乙更是不得了,继承了父母的事业不说,还因为闲不下来,带着他的同僚们去薅母族的羊毛。
啊,乙,真是好生孝顺的暗卫男子。
乙的孝顺暂且不提。
因为菠菜受到了欺负,好生不悦的钧哥在入住江南之后第一次主动召唤了他的暗卫们。
一年多以来暗卫们虽然时不时跟着乙薅一点唐门的羊毛,但总的来说还是很闲,闲得甚至差点扣脚。以至于在收到钧哥的召唤之时,他们的激动于心中骤然迸发而出,就如火山一般喷涌。
激动的暗卫们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了钧哥的身边。一听钧哥让他们去查那盐商,暗卫们的眼睛登时更是发亮。为首的队长更是代表着全体暗卫们拍拍胸脯,表示让钧哥放心。
不过是区区一介盐商,别说是他如何欺负菠菜了,就说是那祖宗十八代,他们暗卫也一定会查得一清二楚。
调查,他们,是专业的。
说罢,一群暗卫又是嗖得一下离开。
也不知在那些闲得扣脚的日子,这些暗卫们到底偷偷练了什么,如今那速度一来一去就如风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向钧哥学会了闪现。
当然他们来去之时也没有忘记用上那鬼都找不到的隐藏之法,以免惊扰到七童。
年轻的七童并不知道表哥的暗卫们如风一般出现和消失。此时的他正在照顾着他新种的花。
这是钧哥送给他的种子,据说是北域雪山中才有的特产,开花时晚上还会发出像河边的萤火虫一般的光。
七童不知萤火虫是什么样子,但他听陆小凤和他描述过,说是和盛夏之时的星空一样。
七童很多年没有见过光了,年幼未盲之时的记忆也早已淡去。但他记得那片星空,就在他最后看得光的那一夜,也是他生辰的一夜。
他记得那片漫天的星星,很美,便是这世上最美的宝石都不及其半分。
只可惜,在那之后他再也没能看上一眼。
或许也正是如此,他才会将那片幼时见过的星空牢牢地记在心底,直至今日那份记忆都未曾有丝毫的褪色,依旧是那么美丽。
他无法看见,但现在他可以种下,用钧哥带来的种子。花还未长成,但他已经计划好了种成后放置的位置。就放在小楼最靠外的窗边,待它们开花,街上路过的人们就能欣赏到这份美好。
带着这份期待,他认真地照顾着这些新花,给它们最好的阳光,充足的水。
就像是现在,避开了午时最烈的光,七童搬动着花盆来到了窗边——
[砰、砰——!]
一阵连串的碰撞声从窗外的街道传来,那是街道上的小摊被砸裂翻倒的声音,还有街坊邻居们的惊叫。
七童侧耳一听,这惊叫之中还藏着一道更为慌乱的声音,似乎来自一个年轻的姑娘,正在向小楼的方向快速奔来。
那声音本该是清脆的,带着燕子一般的活泼和灵动,但此时却满满的恐惧和焦急。
焦急得慌不择路,直直冲进了小楼大开的门中。
“救命啊!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