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儿听泓峥这样说,便也回忆起那位小道长,她仅见过其一面,彼时的厌夭青涩有礼,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
“泓峥,厌夭道长体质特殊,他心有九窍,神识极易被蒙翳,我想他应该不是有意擅闯北海的”
女孩纯善,总觉得他人似有苦衷,泓峥教育她人心叵测,此一时彼一时,不过她还是不愿放弃,她是名医者,素素姐也恳求过她为厌夭诊治一二,她一直都记得的。
“泓峥,你去见厌夭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同去呀?”
沽儿露出小狗眼,央求神龙也带上她,见其这般可爱,泓峥虽担忧她的安危,但也没有立时拒绝,只捏了捏她的脸颊,含糊道,此事以后再议。
骄阳高悬,沽儿要去村子里瞧瞧大家,可她刚想穿衣打扮一番,却被泓峥拦住了。
“我来”
某条龙自顾自地代劳了,沽儿挑了身衣裙,他便亲手为其穿好,第一次整束女子的衣裳,他还不甚熟练,系结扣时用力过大,将女孩勒得惊叫一声。
“怪我怪我”
望着他略显无措的表情,沽儿却在抿唇偷笑,她忽然想起去年某时,泓峥也是这般用力,将她的一只手缠成了粽子样,他不动用灵法,只是无比认真,亲手一圈圈地缠绕着,她就默默地看着他,心甘情愿被包裹进这样密匝的情网之中。
衣裙总算穿戴好,女子的发式对神龙来说也颇有难度,他放女孩自行绾好,接下来的面妆他倒可以参与一二。
泓峥用螺黛为沽儿描眉,一笔又一笔,极是细致,女孩仰着脸,乖乖坐好,她唇角止不住地上扬,陶醉于这温情脉脉的一刻。
她的心上龙正为她画眉呀!欢喜之事接踵而至,泓峥又轻抬她的下颌,用细腻的丝棉沾取口脂点在唇间。
他轻按唇瓣,也暗自赞叹他的小东西很精通于制作女子的妆品,这杏红口脂软糯芬芳,涂于唇上,立时便融化为水,光泽似露,极是好看。
泓峥涌起无限深情,他在心中呢喃,反复念着挚爱的名字。
沽儿,你是我的全部,我虽贪恋你的所有,但也希望你参与这世间,获得挚友,获得师门,获得高超医术,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当然了
最后,泓峥半跪下身,将一双彩绣鹧鸪鸟的绣鞋为女孩穿好,他与她紧紧相拥,终是开启八识,在脑海中将想要说的话接着说下去。
当然,你最爱的必须是我,只能是我。
爱意隽永,无法尽诉,沽儿一遍又一遍地告白着,她紧紧攀附着他,忽然极害怕这美好的一刻会是黄粱一梦,稍纵即逝。
“不会的”
泓峥安慰她,“你若喜欢,我每日都为你这样做”
得了神龙的承诺,沽儿才终是安心了,她忽然莞尔一笑,双手捧起他的一只手,对着掌心印下一吻。
那似有若无的触感,仿佛羽毛轻抚,一直痒到了某条龙的心窝里,他不禁腹诽,这小东西本事见长,撩拨他的手段真是愈发新奇
沽儿还在沾沾自喜,可泓峥的眼神却倏然间沉黯下来,仿佛是某种预兆,龙的欲念深不见底,女孩当即领会,暗道一声过头了,她急于翻篇,摇着神龙,央求他带她进村。
“泓峥我们去看看大家吧,他们的眼睛不知道怎么样了”
沽儿一会儿用手指撑开眼皮,做着滑稽表情,一会儿又板起面孔,摆出严肃的医者姿态,反正就是无所不用其极,想让神龙忘记刚才那茬。
某条龙意味深长地看了她好半晌,见其满心讨好,才放过了这个只管撩又玩不起的小东西。
“走了”
泓峥揽过女孩的纤腰,跃下云阶,朝村子而去。
“哎哎,你看那里亮晶晶的一堆,是不是金子呀?”
此时的村子里,圆圆正倚着素素,坐在树荫下,指着不远处不停询问。
“你这财迷,哪有什么金子”
某狐狸敲了小兔子头顶一下,斥她借着视力受损,又在做白日发财梦。
“本来就很像嘛~”
圆圆委屈道,她揉了揉眼睛,不甘心地四处寻摸,她这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因接受过多灵光而导致视力严重损伤,胡素素不得不把她带在身边,以防她再摔个狗啃泥。
“多谢贤弟”
我们的祀太师兄也登场了,只见他未戴眼镜,单手扶住春从肩膀,缓慢地行走着,他身为蛟龙,按理说灵力非一般妖兽可以比拟,这眼疾应该早就好了,可事实却是,他是此次巨月凌空事件中,受伤最严重的一个,他也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竟然等同于半盲了。
“祀太兄,再等一下,若沽儿还不来,我便去聚澜阁找她”
听到春从的话,某蛟龙表示不急不急,他身为医者还是师兄,竟然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实在有愧诸多名号,唉,再想想办法吧,他主要不愿让泓峥瞧见,怕那龙揶揄取笑他。
春从无奈地看着好友,他没有神通,看其神色也能猜到一二,这医者讳疾忌医起来,也是这般外强中干呀。
某蛟龙的小师妹终是来了,她极为认真地查看了师兄的伤情,果然如她早已预料到的,师兄的眼疾并非一日所成,他经年累月的用眼过度,不分昼夜晨昏,已是伤了更深的根基。
沽儿好言相劝,“你阴虚生内热,上达头面,致使眼底经络血脉张弛失司,在这般下去,长此以往,风热毒邪趁虚而入,你会患上严重的冰瑕翳的!”
祀太难得作为患者被诊治,他认真听取女孩的建议,还不忘赞叹一句,英雄所见略同。
“师兄!”
沽儿隐含不满,嗔怪出声,一旁的泓峥见此机会,则抱着手臂,决定灭灭这四眼蛟龙的气焰。
“严肃点!身为医者却成了这副模样,还如何让广大患者信服?可不要因你而坏了医馆的名声”
他就知道祀太双眼迷蒙,恨恨地盯着泓峥不甚清晰的身形,这条讨厌的龙真会借机报复,他觉得体内郁积的虚火好像更旺了,他要病情加重了,绝对是被气出来了。
“好了好了,治病要紧”
春从开口打圆场,劝双方都冷静一下,不要没事大动肝火,沽儿望着依旧炽盛的阳光,觉得这诡异的天气也是让大家烦躁不安的诱因之一,她取来备用的野菊花,加些金银花、桑叶等药材,做成泡茶饮,供大家消火解暑。
“师兄,我给你开几副女贞膏内服,再加洗眼方外用,你看如何?”
“甚好,甚好”
祀太当然相信自家师妹的医术,于是,沽儿得泓峥帮助,快速去医馆取来所需的药材,回到村子就地熬煮起来。
“大家都吃点吧滋补明目,大有裨益。”
沽儿将八种药材与鲜品的冬青叶、菊花、千里光花、密蒙花同煎成浓汁,去渣熬煮,再掺入白蜜,制成粘稠的膏剂,素素闻到此膏的甜气,尝了一口,觉得味道可以接受,便向女孩讨来一些,拿着小勺喂给圆圆吃。
村里的妖兽们陆陆续续聚拢过来,吃下这份治疗眼疾的女贞膏,沽儿见他们都乐意接受,心中感慰,随后她便继续为师兄制备起洗眼的药材。
“嗯”
祀太闻着小师妹挑选的药物,轻轻颔首,很是赞赏,他心中感慨,沽儿的医术已经不亚于他了,她早已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医者了。
只不过
某蛟龙忽然对其中一味药提出了异议,他犹豫道,“沽儿,这蛇蜕就不必加了,换成蝉蜕即可”
女孩不解,“师兄,这蛇蜕最是对症,为何不加?”
泓峥听闻,不禁嗤笑一声,他虽不明医理,但这问题却很好解答,他对沽儿道,“你师兄前身是条蟒蛇,吃蛇蜕想必是腻味”
祀太咬牙切齿,真是可恶,竟然被他猜对了,确实,让他吃蛇蜕,犹如人吃自己的皮屑指甲,想想就难以接受。
沽儿了然,当即把蛇蜕拿走,换成其他明目退翳的药物。
此情此景还算和谐,女孩与村长筛药去渣,忙碌不停,而泓峥则勉强照看起眼神不好的祀太来。
这蛟龙眼周被沽儿针刺要穴,只能老实待着不动,像尊木雕,他甚为无聊,小师妹与好友正在为他煎药,一向崇拜他的娆娆,因目视昏花,蜘蛛网结的乱七八糟,而在家中咬着手帕懊恼中,其余妖兽喝了菊花茶,都乘凉小憩去了,现下,就只有一条讨厌的龙悠哉哉地看着他。
泓峥是有些幸灾乐祸的,他戏谑地盯着祀太,忽然动手捻了捻他脸上的一根针。
“嘶,休要作怪!”
某蛟龙脸上正留着针,不敢擅动,他忍着气挥了挥手,想要赶走这条龙,不过某条龙却义正言辞,表示自己只是好学而已。
“沽儿,这穴位叫什么?”
女孩侧身一望,当即答道,“晴明。”
“那这个呢?”泓峥又轻轻捻动另一根针。
“攒竹。”
接下来,沽儿为神龙一一讲解了这些穴位的功用,而她那可怜的师兄则被当成了教学工具龙。
“原来如此”
泓峥好整以暇地朗声回应,好学的很,他望着局促不安的祀太,暗道这蛟龙也有今日,让其也体会体会被任意当成实验品是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