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双意翻了个身，朝向他那边，将被子向上拉了拉，蒙住了半张脸，瓮声瓮气道：“聊什么？”
陆致远：“聊聊咱们。”
双意抬头望他。
陆致远低头抚了抚她的长发，“在此之前，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故意放轻了声音，像是怕惊吓到深夜中的小动物一般，还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耐心，循循善诱。
双意动了动嘴唇，藏在被子里的手指绞在一起，她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就像哽在喉咙似的，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她半个字，似乎料到她会这般一样，陆致远也没再逼她，“那我先说吧。”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结婚以来，我自认为尽力做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出了刚结婚那会儿，我有些…想不开。”
双意愣住，脱口而出，“为什么想不开，是后悔了吗？”
问完这话，她立刻就后悔了，真是一个愚蠢的问题，不是后悔，婚礼过后为什么是那副态度。
陆致远笑了笑，“倒也不至于。”
双意觉得他虽然在笑，笑得却很淡，平和的情绪下面似乎夹杂着什么，让人看不清明。
陆致远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到你了。”
双意咬了咬唇，不说话，脑袋里好像装了很多话，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心绪十分复杂，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心口又酸又软。
他的每句话似乎绵里藏针，别有深意，就像一颗玻璃糖，入口是甜的，细细品味，又有点疼。
她可以相信他吗？
陆致远似乎有些失望，“那我换个问题吧。”顿了一下，替她调了调枕头的位置，“年三十那晚，在酒吧，你对我第一印象是什么？”
双意从未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愣住了。
陆致远敲了一下她的脑门，“这次不许不回答。”
双意微微蹙眉，认真思考。
什么印象呢。
双意垂下眼眸，组织了一下语言，“大概是想放肆一回的对象，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精致耀眼，却不会属于我。”
“这样啊。”陆致远淡淡地说了一句，没什么情绪。
双意问：“你呢，对我什么印象？”
陆致远看了一眼她，缓缓道：那天科室发生了些事情，我心情有点儿闷，但那晚，当你握着我的手腕对我说新年快乐的时，我觉得……”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怎么说，然后忽地翻身，撑开被子，覆在她身上，深邃的眼眸直直地望进双意怔愣的眼中。
“我觉得…你就是我的新年快乐。”
轻缓低沉的声音钻进耳膜，伴随着他温热呼吸扑洒而来，炽热的体温隔着棉质睡衣传来，双意的心跳猝不及防加快，想移开视线，可他的眸子仿佛有某种魔力般，让人无法动弹。
陆致远说完自己都笑了，低头吻了吻她轻颤的眼睫，“虽然有点狗屁不通，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双意心头一颤，垂下眼睑，手不自觉地抬起，抓住他的衣领，紧紧的，低低地呢喃了一句，“老公……”
话落，柔软的唇上忽然被温热覆盖，接着唇齿间都是他味道。
与他们第一次亲密不同，这次的他像是在宣泄情绪一般，格外霸道，双意被迫承受，紧张地手心冒汗，心跳都快不是自己的了，心动又有些害怕。
情到浓时，双意下意识地后缩，制止他，“不要……”
陆致远动作顿住，仿佛映衬了火簇的眸子盯着她，她眼里尽力隐藏却仍流露出的害怕，像是一盆冷水，淋头浇下，血液都凉了。
他利落起身，捡起地上的浴袍，套上，一言不发地走进浴室。
双意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懊悔到了极点，实在是第一次做了措施，都怀孕了，这次……而且心理本能反应，明知道不应该，她却控制不住。
陆致远冲澡冷水澡出来，双意已经穿好睡衣坐在床边，看到他出来，局促地站起来，“对不起，我……”
陆致远淡淡道：“不用道歉，今晚是我冲动了。”
双意看他换衣服，问道：“你打算去哪儿？”
陆致远套上休闲t恤，捡起落在地毯上的手机，踹进兜里，“我出去吹吹风，不用等我，你先睡。”
说完，开门而去。
双意向前，踟蹰两步，又停下，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懊恼之余，心头漫上一层浅浅的欢喜。
他应当是对她有好感的。
这个认知让双意忍不住翘起嘴角，之前一直不敢确定的事情，在这一刻明了，就像是夏日雨过天晴，看到期待已久的彩虹，令人欣喜。
一旦确定了某件事情，再回过头来看过往，发现到处都是蛛丝马迹。
离婚冷静期。
早出早回。
忘带钥匙的小心机。
不远千里去宜市找她。
乃至今晚……
隐藏在柴米油盐酱醋茶中的点点滴滴，到处都有迹可循。
双意扑在被子上，将脸埋进枕头，嘴角抑制不住的扬起，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在脑海中扒出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心尖跟抹了蜜似的，甜甜的。
陆致远对她有多少好感她不知道，但她可能再也遇不到陆致远这么好的人了。
而且这不是她少女时代一直祈祷的想发生的吗？怎么能一直退缩。
那个正直自由的少年一直没变，是她一路走来，被路上的荆棘磨掉了勇气，不敢再向前。
双意望着天花板，脑海渐渐清明。
或许她不配，但现在他已经走了九十九步，并向她伸出手。
她不能再退缩，应该尝试着握住他的手。
今晚的事是她处理方式不对，应该顾及他的心情。
陆致远出了小区，就给宋小川和赵程宇发了消息。
这个点儿，两人都还没睡，得知兄弟相邀，立刻携酒赶去珠江边上赴约。
江风兮兮，江面波光粼粼。
陆致远坐在石凳上，一言不发地灌酒。
宋小川跟赵程宇在旁边看着，觉得不大对劲，这架势，可真有点郁闷了。
宋小川戳了戳他胳膊，“怎么了，兄弟，别光喝酒啊，说事儿啊。”
陆致远缄默不语。
宋小川调侃，“怎么？这是明天离婚冷静期结束了，终于要脱离苦海，从而发自内心的喜悦，叫我们来庆祝。”
赵程宇踹了他一脚，“闭嘴吧你，他要是真想离婚，还会巴巴地追到媳妇儿娘家去？人家可连回娘家都没告诉他。”
陆致远目光扫过他们两个，“你们怎么知道离婚冷静期的事儿？”
宋小川拍上他的肩膀，“嘿，医院的姑娘们都是侦探，你不知道吗？”
陆致远甩开他的手，“无聊。”
赵程宇解释，“是小芳的闺蜜那天去民政局领证，听说看到了你跟你媳妇儿，脸色不大好，估摸着你们是去申请登记离婚。”
宋小川：“要我说，老陆，离了得了，省的瞎折腾。”
“离屁！”陆致远忽然爆粗口，一向冷淡的眉眼染了隐隐烦躁，“你说为什么有的人永远赤子之心，有的人的心却永远冷硬似铁？”
宋小川和赵程宇面面相觑，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宋小川：“什么有的人，有的人，前面一个是指顾敏？”
赵程宇：“后面一个是指你媳妇儿？”
陆致远没吭声。
得，看样子，估计是了。
宋小川摊开手，“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多明显，爱与不爱的区别，当年顾敏有多喜欢你，大家都看在眼里，人满心满眼都是你，为你寻死觅活，爱的像一团火焰，再看你媳妇儿，我就不说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赵程宇：“话也不能这么说，有的人曾被深深伤害过，感情藏的很深，不肯轻易交出。”
“就陆致远现在媳妇儿？”宋小川喝了一口酒，不屑道：“算计藏的很深该差不多。”
赵程宇不与他作争辩，转而问陆致远，“你今晚怎么了？”
陆致远望着江面，“没怎么，脑子有点不太清楚而已，出来冷静冷静，免得冲动之下犯浑。”
宋小川夺走他的酒瓶，破口大骂，“你他妈说话能不能说清楚一点，每次话都说六分，让人去猜，最烦你这点儿。”
陆致远彻夜未归。
双意没睡着，却是因为欣喜，陆致远没回，她也没问，心里大概清楚。
这样的事儿被拒绝，多少有点儿伤面子。
与此同时，深夜未眠的还有另外一人。
闺蜜来南城来玩儿，顾敏陪了一天，累的不行，尽管如此，此刻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摸出手机，点开和陆致远的微信对话框，依旧没收到任何回复。
想了想，打了一行字，又删掉，又输入……
最后还是发送：那个微博账号随你怎么处置，虽然我…很不舍。
旁边睡着的闺蜜迷迷糊糊醒来，眯着眼睛瞅了一眼她的屏幕，懒懒道：“宝儿，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何必吊死在一颗树上，更何况还是个有主的。”
顾敏掐灭手机屏幕，心里一阵酸楚，“你不懂，我耗费青春陪同长大的男孩儿，看着他一步步从毛头小子逐渐变成熟稳重的男人，最后他却牵了别的女孩儿的手，我怎么能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