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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

冯金乡还是没拗过张小磊,明天张小磊接陈梓林去风台站招待所。

主要是周小格平常把他管得紧,特别是开车外出,那都得是办公司的正事儿才行,有了陈梓林做借口,周小格自然不反对,还特意给他拿了三百块钱、两盒接待用的三五烟。

昨天穿格子西装被笑话了,张小磊换上了灰色双排扣的东洋式毛料西装,莫看已满四十岁,确实是一表人才,白白净净的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吧。

接上陈梓林,张小磊哼着“别让年轻越长大越孤单,把我的幸运草种在你的梦田~~”

陈梓林在副驾驶位也没理会,只是看着外面的风景,可惜四处都是破破烂烂,水泥路坑坑洼洼,真的是百废待兴啊,

好容易来到风台站招待所,那还是够大够气派,进招待所还得登记呢,好在大门处站了个年轻人,听说是冯副站长的客人,

连忙说:“各位领导就不用登记了,站长在一号楼大堂等候着的,沿路直走第一栋五层楼就是一号楼,请、请~~”竟跑步带路。

好在只有百多米,就看见一号楼了,那年轻人疾步跑进楼内通报。

果然陈梓林下车时,冯金乡带了六七个人笑眯眯地迎接了出来,边握住陈梓林的手摇晃边跟身后几人介绍:

“热烈欢迎大音乐家位临小站参观指导啊,你们不是总想见见着名词曲家陈梓林同志吗,我把他请来啦!”

身后那些人都是冯金乡后勤线的所长科长,顿时一个个面露崇拜表情,上来握手,腰都是欠着的,突出自己对大音乐家的景仰。

很抱歉张小磊被诸人当做了司机,冯金乡也没介绍,他是用招待着名音乐家的名义,站长都会在午餐时来敬酒的。

一群人前呼后拥把陈梓林请到了一号楼的小会议室,作为布局都是那种电视里,领导接见重要客人的场面:正对厅门两个沙发,然后是两排沙发延伸出去,为陪客所坐的。

冯金乡请陈梓林上座,他陪坐,其余几人分两排就座,服务员马上奉上茶水,就差身后国旗党旗,身前几排记者了。

张小磊没被介绍,也就没去就座,他熘熘达达去了一号楼服务台:“请问祝小菊上班了没?”

服务台的忙说:“祝小菊今天上班,客人有什么事吗?”人家穿着笔挺的西装呢,看气质莫非是海外华侨?

张小磊掏出三五烟抽着说:“你叫她过来,我有事找她。”

服务台两个女服务员面面相觑,敬畏地问:“先、先生,是不是有什么招待....”

张小磊说:“我私人找她有事,快去叫来。”他越语气笃定,服务员越不敢多问,忙说:“您请稍等。”

拔腿就往后面餐厅跑去,不一会叫来了穿着白色制服的祝小菊,大部分餐厅服务员都是白色制服。

张小磊见了怯生生的祝小菊,越发怜爱,笑着问:“小菊,还记得我吗?”见小菊呐呐无语,便对服务员说:“随便开个房间门,我和小菊说点事。”

那服务员跟鬼懵了头似的,取了钥匙把走廊第一张门打开了,是个中型会议室。

祝小菊也懵懵懂懂,只是见此人面熟,她一个才从农村出来没多久的女生,也是任人摆布的,

她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啊,只觉得很怕,而且叫服务员开门就开门,应该是领导吧。

张小磊叫祝小菊坐,她也不敢不坐,垂着头捏衣角,心砰砰乱跳

张小磊问:“你哪里人啊?”

“我、我风台庆丰公社同丰大队的。”

张小磊憋住笑:“今年多大啦?”

“我、我刚满十八岁,没考上大学,就、就复读再考,站里招服务员,我、我妈给我报名了,就、就来了。”

张小磊诧异了,居然还想着考大学,:“复读一年有把握吗?”

“只差了三十多分,复读一年应该能考大专。”

祝小菊其实是想考大学是,班主任在课堂激励学生:“你们都是农村娃,想穿皮鞋还是穿草鞋,高考能决定你今后的人生......”

她做梦都想穿皮鞋,但家里还有四个弟弟妹妹读书,负担不起啊

张小磊想了想问:“小菊,还想不想复读考大学?”

祝小菊点点头,从鼻子里嗯了一声。

张小磊说:“我安排你进学校重新复读,你愿意吗?”

祝小菊飞快地抬头看了一眼,马上又低头道:“谢谢领导,家里穷,没条件让我复读。”

张小磊问:“你上班一个赚多钱?”

“包吃包住,十块五一个月。”

张小磊心说也太好养活啦,笑问:“我再给你招个工,每月十八块,你去不去?”

“包吃住吗?”祝小菊惊喜地抬头问。

张小磊说:“当然,还允许你继续复读,因为单位只收大学生。”

祝小菊已经欢喜地忘记了其他,连忙点头:“我愿意我愿意.....”

张小磊满意地点点头说:“你想安心上班,我去找你们所长谈,到时候你跟我走就行。你工作去吧。”

祝小菊惊喜地深深鞠了个躬,说了声谢谢才走。

张小磊点燃三五烟,开心地抽着,他现在有钱啊,给小菊租个房,安排个高中复读,不要太简单,待会好好向金乡哥敬酒,他出面让招待所所长把小菊让自己带走,才能消除小菊的顾忌。

张小磊踱步到小会议室,里面还在热情地交谈,也就懒得进去,反正刘军张爱民也快来了。

一会张爱民赶来,他自己驾车来的,不太熟悉路,所以来出发早还是迟到了。

张爱民一来,冯金乡正好结束座谈,笑道:“我的战友也慕名前来拜访,

座谈会就结束吧,你们忙自个的去,中午记得来敬酒就行。”

等冯金乡的属下们走了,陈梓林略带埋怨地说:“金乡兄,你搞了我个措手不及,冒昧地闯进了你的龙潭虎穴~~”

张爱民也看出了门道,笑道:“金乡,你不是拿着接待着名音乐家陈梓林的名头,公款吃喝吧?”

冯金乡一摊手:“要不是林老弟是我亲战友,我一个破副站长,有什么资格请得动陈大音乐家?

我当然要堂而皇之用着名音乐家走出来同志的名头了。

我们朴站长知道林老弟要来,中午都会从京城会议中途,赶来敬酒呢。”

陈梓林摆摆手:“老冯,真没这个必要,劳师动众的。”

冯金乡听陈梓林从金乡哥、金乡兄、老冯不断变化的称呼,知道陈梓林心里不痛快,

忙赔笑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们先聊,我去厨房瞅瞅。”

他前脚走,张小磊后脚就跟了过去,张爱民摸着肚子说:“都是军儿不带好头,磊子怕是心急火燎了。”

陈梓林笑道:“思想放松带来的必然后果,爱民哥,我听小格子说,你把磁带当单位福利发,没必要吧?”

张爱民哈哈一笑,说:“高兴还来不及呢,煤建职工普遍条件还可以,家里有录音机的多,

你不知道公司的磁带多畅销,转手就能加个一块两块卖出去

当然我也有言在先,想领钱的领钱,想领磁带的领磁带。没任何问题的....”

陈梓林跟着哈哈一笑:“没问题最好了,听说加磁带生产线没批,你知道点原因不?”

张爱民语重心长地说:“利润太大,被别人惦记上了,

我和刘军也就没再争取,我知道你的关系多,几个电话就能解决,没必要,要那么多钱干嘛呢。”

陈梓林端起茶杯呷了口茶,说:“还是爱民哥看得透彻,现在要那么多钱,还真没啥用。我听大白利说你想进煤炭部?”

张爱民说:“就是进去当两年处长镀个金,路子走得差不多了,多亏了大白利便宜让给我几幅画.....”

陈梓林搁下茶杯笑道:“我说呢,感情爱民哥还想再上层台阶啊。”

张爱民道:“其实我这样的情况,很尴尬,能退休前争取个正局,我就心满意足了。”

陈梓林嗯了声说:“仕途靠的是命,有些东西强求不来的。”就算钻进去了,几年十年换一茬,指不定就成了别人的炮灰。

张小磊追上冯金乡,把自己的心思一说,本以为会被嘲笑,不料冯金乡却点点头:

“磊子,这个我支持你,也算是为国家培养了个大学生,我会通知招待所所长的,你可以随时来接人。”

有了冯金乡的话,张小磊犹如吃了个定心丸,这缘分真奇妙,就只见了一面,居然令他念念不忘至今,

要说张小磊还真有意思,从前吧家里给他定了门当户对,没有恋爱就要步入婚姻,他极度反感。

认识了小格子,反被小格子追求,也不知是男人的自尊被极大满足还是其他原因,

稀里湖涂就娶了周小格,婚后周小格一贯强势,还小心眼厉害,都不敢跟别的女人多说几句话

这不见到柔柔弱弱的祝小菊,便动心了,老男人不动则已,一动山崩地裂,

他甚至暗暗决定了,周小格没发现就算了,发现了就离婚,受够了!

等他喜滋滋转回小会议室,王斌刘军都来了,还打趣刘军:“军哥,你也独闯龙潭啊~~”

刘军伸手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嘿,敢跟哥叫板了啊。”

拿眼睛看了看在座的几个战友,笑眯眯地说:“玩归玩、闹归闹,也得看场合。磊子,你真想开咖啡厅?”

张小磊捂着额头,心说哥你下死手啊,龇牙咧嘴地说:

“挺流行啊,京城饭店、老莫等都有咖啡喝,能赚不老少呢。”

刘军说:“我一表弟,在京城外国语大学读大二,

学了几句洋文就馋洋文华,要不你们合伙在学校附近开一个呗?”

王斌一听顿时来了精神:“开咖啡厅好,磊子不是爱洋气么,

干脆在咖啡厅还搞个舞池,放点洋音乐什么萨克斯风啊,喝着咖啡跳着舞,生意绝对兴隆。”

他在部队20多年,没啥别的爱好就喜欢跳舞,式囚帮倒台后,

军队里逐渐又开始跳舞了,他突然安排转业,跟跳舞多少有点关系。

张小磊眼睛立马亮了:“是哟,斌哥,要不你也参一股?老听你吹交谊舞跳得好!”

王斌觉得你可以说我军事技术不行但不能说我不会跳舞,立马反唇相讥:

“我在部队,师文艺队的小女兵都夸我交谊舞可以参加比赛了。”

平常不怎么插话的张爱民也眨巴着眼睛说:“跳舞能陶冶情操,海子里不也经常举办舞会么....”

陈梓林就暗暗好笑,再怎么饿过肚子、受过整治的男人,肚里有食儿了就想女人,

他这不是嘲笑,是欣慰地笑,他一直以为只有自己马上四十岁了,还lsp一样,多少有点羞耻,原来大伙都是同道中人,那还藏着掖着干嘛

忙说:“既然大家都有兴趣,那我也参一股,我会跳革命舞!”

逗得刘军张爱民张小磊笑得直不起腰。

王斌冯金乡有点莫名其妙,不觉得好笑啊,运动会过来的人,谁特么不会跳革命舞、谁特么敢不会跳革命舞?!

张小磊喘着气说:“你、你们跳的那些中之舞,就是陈大音乐家发明创造的。”

大多数运动会过来的人,对中之五又爱又恨,爱的是能和女的一起跳舞,

恨的就是得天天跳,早上跳了中午跳、中午跳了晚上跳,

甚至《大海航行靠舵手》响起,人们都会情不自禁的跳

冯金乡一阵忆苦思甜,忽然红着眼睛指着陈梓林说:

“林子,中午你必须向我敬酒赔礼道歉,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当年在三线最艰苦的时候,我们厂在云南山里边建厂房,吊装设备,一天累得要吐血,

又吃不饱,还林北的天天跳几次中之五,我哪会就暗暗骂谁特酿的弄出来这个急吧的舞,

我见了他要锤死他......”

陈梓林挤眉熘眼冲他说:“窝嫩跌......”

冯金乡愣了愣,哈哈狂笑,指着陈梓林道:“我系林北~~”

陈梓林从这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嘴里听到句“林北”,就知道他们那厂五湖四海的人多,

所以用山东话“我嫩跌”回击,果然冯金乡能听懂,也充分说明当年祖国的三线建设是广招各地人才。

又让刘军几个看傻了眼,心说高兴得疯啦?

张小磊不管那些:“什么跌呀北的,要真干,我就去外国语学校附近找门市儿,尽快把咖啡厅开起来。”

午餐的时候,他们的包间不断有人进来敬酒,什么站长、书记、抓安全的副站长、抓宣传的副书记

好在陈梓林叫陈一直喝,来者不拒,冯金乡就惨了,他请来的客人他得作陪啊,真喝吐了,吐完了还得继续喝!

醉了还不忘叫服务员拿来电唱机放陈梓林写的革命歌,歪歪斜斜拉着陈梓林跳革命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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