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横轻声冷笑道:“你以为你有出选择题的机会吗?谁给你的自信,让你有了能跟我一战的错觉。”
“行了你就少说两句吧。拱火呢啊!”岳离华又转过身去小声地训斥了段横,还摆出副向外摆手的手势,小声嘀咕着“走走走。”
而段横是不为所动,直到岳离华跺脚急吼吼的一声“走啊。”他才气哼哼地离开。
待段横走远后,岳离华转身押着堂綦的胳膊,将堂綦的刀扶回刀鞘道:“咱不生气,把刀收起来吧。”
堂綦郑重其事地道:“他是我的仇人,也是你的仇人。”
“对,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岳离华不咸不淡的说辞和语气,一时间令堂綦分不出她是认真的,还是在说笑着安慰人。更摸不透她是不是对尹氏覆灭一事早已有所了解。
如此堂綦一时间也不好将尹氏覆灭那晚的事同她讲明,毕竟那是个很长的故事。何况在这个故事中尹堂綦所扮演的角色,又该如何说起。
正当尹堂綦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时,岳离华却是开口道:“虽说你这记忆有失,脾性倒是未改,一样的见着段师兄就要打要杀,还说不明白。说好的晚上一起,现在船没了,我们可以看海,也算是你赴了我的约会了。”
“看神迹之海喽。”岳离华没去理会堂綦,奔向海岛高处的一处草丛,拔下些野草堆到下坡处点了火,整理出一片空地,拍了拍坚实的土地对堂綦说道:“都长出草了,可见潮水不会涨到这里。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和我一起欣赏日落好吗?”
虽然尹堂綦对这种幕天席地的生活方式很不适应,但不知怎的还是顺从地坐下了。这一坐定,他便鼓起勇气,打算将尹氏覆灭那晚的事情全盘拖出。
“如烟你听我说,当年我同宸王一道班师回朝,回到朝暮山,……”
“你是不是想说段师兄联合影卫府出手意图抢夺埋在朝暮涯的秘泉是不是?”
被岳离华这么打断一问,堂綦深感意外。
“你都知道?怎么知道的……”你知道你还同他混在一块?这句没问出来呢,就见着岳离华眼神游离,笑嘻嘻地回答道:“单刀哥同我讲的啊。”
“不对,前几个月你还问尹氏覆灭是不是同太子有关?”
“前几个月你还在说尹家覆灭是你一人之过。”岳离华回道,“你刚说过同段横有仇,然后就急不可耐的提宸王班师和朝暮山,猜也猜得到你想说什么了。”
“我不是单刀。”堂綦辩解道。
“行行行,你不是你不是。”岳离华似是有些不耐烦,仰头躺下,侧身玩野草去了。真是孩子气。
女孩否认了自己与单刀的关系,明明应该高兴才是,可不知怎么堂綦却感到莫名的失落。忽又想起,如烟在船上与人战斗时,武器上的异常,尹堂綦猜测有没有可能是她最近见过那个叫单刀的人。
这个年纪的孩子太容易被古惑了,真的要让这样稚嫩的她背负仇恨吗?尹堂綦犹豫了。
下一刻,本想讲述当晚发生的事,脱口而出却变成了:“你说的单刀,我跟他真的那么像吗?”
岳离华到是对他这问话起了兴致,转过身来笑眯眯地对堂綦说道:“再多的话我就不同你讲了,记得上次北地之行,那把认定你的幻音刀吗?它只认单刀一人。”
“所以当真是一模一样?”
“也不是,我想他应该比你高,还有,你的眼睛比他干净。”
听她这么说,尹堂綦猛然记起了沉船时岳离华使西越人惯用的魔气攻击人,便想着是不是那个叫单刀的叫她,或者说是教她用的魔气?于是堂綦开口问道:“他是西越人吧。”
岳离华摇头说道:“不知道,我问过他是从哪来的,他不肯说,不过我估计不是西越人,他武功的底子不是西越的路数。”
既然如此,堂綦不禁又问:“你是西越人吗?”
女孩顿了顿,原本不以为意的眼神变得有些惊恐,“你为什么这么问我?”
“你那兵刃上萦绕的黑气,是西越魔修特有的标志。修魔和修仙刚好相反,修仙是要摒弃七情六欲,修得是清净之心,修魔则修得是贪真痴,对修习者心性损害极大。往往练到后期,修习者会变得残忍,嗜杀。形貌也会有所改变。”
“啊哈,所以你是担心我变丑吗?”
尹堂綦被女孩这打哈哈似的回复问得有些心焦,她这分明是没把修魔当回事,随即郑重其事地“尹如烟!”
女孩微微撇嘴没有回应。眼睛却是滴溜溜转着汪别处看,显然这是个她不愿谈论的话题。
尹堂綦想,不论女孩愿不愿意听,有些话他都该说,不能令她误入歧途,这是作为兄长应尽的责任,
“我是说修习魔功有损心性。你可知那些贪图力量,修习魔功的西越贵族,下场或完全失了心智,疯掉,余生都被铁链锁着,或是压制不住体内魔气爆体而亡,没有谁是能善终的,趁你现在对魔功涉足不深,赶快停下来。是谁教你修的魔?”
一番言辞激烈的说教下女孩却是闭上了眼睛。低垂着脑袋像是睡着了。
“岳离华,你有在听吗?”
半晌,女孩是动也不动。尹堂綦轻轻推了推女孩的肩膀,发现她肩头破了洞,想来惭愧,竟没注意到她什么时候受过伤。看衣物破损的样子,这伤口该是挺严重的。
尹堂綦本想着为她清理下创口,轻轻剥开她衣物的破口,只看见粉嫩的新肉。伤口已经愈合,也难怪,她是医者。尹堂綦这才叹息着意识到,可能女孩并不是十分需要他。
回想初见时在林中,她便是称自己为阿刀哥,如果不是因为单刀的关系,恐怕不会对自己那么热络。
也许这才是自己失落的原因。
而今触碰女孩的伤口她也不抬眼,可堂綦见她眼珠动得飞快,就知道她还醒着。
你永远也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说到底不过是顶着阿刀的脸,可能对女孩而言,自己说话并没有什么份量吧。
尹堂綦暗自神伤,长夜将至,总不好将女孩一个人丢在营地上。寻找洞穴的计划只能暂且搁置,就在土地上将就一晚。可不知怎的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醒来时,正是旭日方升。
潮水将昨日沙滩上的血污冲刷一新,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身边的女孩却是不知所踪。只寻见冷望舒在篝火处添柴火,处远处海滩上,段横在沙滩上翻找着什么。
徒然有种不好的猜想在尹堂綦心中萦绕。他全不理睬冷望舒对他的问候,愤而冲上海滩,一把揪住段横的衣领,
“岳离华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让你活着。”
段横对这威胁有恃无恐的笑道:“我把她吃了,你能奈我何”
尹堂綦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正欲动手,脚边窜上一条张牙舞爪的鲨鱼,为避免被它咬伤,尹堂綦段横二人连忙跳开,方才的剑拔弩张也因攻击距离不佳暂时作罢,却见少女从海浪中涌出,正是岳离华。
只见她狠狠地抹了把脸上的水,对段横说道:“我说你活该被人家追着打,什么玩笑你都敢开,说好的你负责柴火我管饭,给我搞事儿是不是?柴火呢?你捡得这些个海螺螃蟹章鱼是够我们几个人吃的还是够烧的?”
段横冷笑着指着远处的冷望舒道:“柴火我这不是给你带了人吗?况且你捞上来那鱼虽大根本吃不得。”
冷望舒应是察觉了海岸旁的争辩,也跑来加入,“吃不得吃不得,我在水下同南烨那群混蛋做战时,多亏招来了这群小可爱。”
岳离华听了冷望舒回话怒不可遏,“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说着她撇了眼尹堂綦,又道,“我不是叫你把人都送走吗?他是怎么回事。”
冷望舒被说得是满脸委屈,躲到尹堂綦身后指着他道:“那能送走的我都送去秦川的海岸了,这位有武功有身手有主意的我哪奈何得了啊。”
岳离华听得他这辩解却是急了:“还有,赶情那群四处咬人的鲨鱼是你招来的。你知道他们祸害了多少飘在海上的无辜乘客。依我看,今儿就该吃它。”
说着岳离华抄起手刀聚了个风刃就要将那鲨鱼宰了,被堂綦抓着胳膊拦下,“这鱼确实吃不得。很难入口。”
岳离华收了盈满灵力的手刀回身,“那哥哥喜欢吃的鱼长什么样?”
尹堂綦被她问得有些后悔。
本想着鲨鱼肉那股子腥骚味怕是很难让初次尝试野外生存的人接受。
海底大鱼哪有那么容易找,抓条鲨鱼想必很是不易,多半女孩还是为了众人的饭量考虑。
按说出门在外有能就口的东西即可,如今自己突然来这么一嘴,岂不是要大家都等着再抓一条大鱼来。
“倒是可以凑合一下,”尹堂綦匆忙掩饰道,“听我的,你还是去找些海螺章鱼螃蟹来吃为好。”
“怎么?”
不论岳离华再如何问,堂綦都打定主意不会再说什么了。可见得他这样闭嘴不言反而让岳离华急得皱紧了眉头。
直到段横轻俯下身贴着岳离华耳根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才笑逐颜开。
堂綦只见得女孩对他欢快地打了个响指,丢下一句“等着。”转身又没入静谧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