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有没有在听啊?”
岳离华抱胸走在中央大街去往皇城的路上,一路闭着眼一副睡像,确也没撞到什么东西。任谁都看得出她是没有睡,可就是不理睬身旁瘦高男子的耳提面命。
昨日她元神出窍跟着小厮去他公子府上探查他主子对赠虾一事的反应。回到宸王府邸已是深夜。是宋丹阳将她的肉身带回的宸王府。
岳离华的元灵回到宸王府自己的卧房,就见堂綦背身坐在房间里的一把椅子上。心想他怕不是一直守着自己,几乎高兴地飞起,元灵归位起身下床就给了那坚毅的背影一个熊抱。谁知那身影一阵寒战,而后便挣脱了她的怀抱,语气极为不自然地说道:“天色不早了,早睡吧,明早我有要事同你商议。”
说完尹堂綦便行色匆匆地离开了岳离华的房间,关门都是背过身去关的,连头也没回。
岳离华当即就怒了,他这是什么反应,莫不是讨厌我。这人怎么这样啊,若是有要事就把话说完,如此话说一半,叫人怎么睡得着。
是以,今日一早岳离华起身,就一直装睡,尹堂綦不厌其烦地耐心给她讲解了进宫觐见王族的礼仪,说是长宁公主要见她,还要试探她的武艺修为。要尹如烟一定记住这些流程。
岳离华曾作为西越将门之后的翘楚接受西越王的召见,在她心里,这些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王族族,都是一丘之貉。觐见流程也相差无几,只把有差别的地方留神记下,也花不了多少心神,明明都记住了,就是故意不应。摆明了就是不想搭理他,除非他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说清楚。
可堂綦不解释,岳离华也不好问,尤其是在中央大街上。
必竟二人以兄妹之名生活在南烨,总不好当街与他争论男女情爱之事。更何况,诸如“昨天我抱着你为什么你一个寒战躲开了”这种话,当着宋丹阳的面争论也是颇为羞耻,还是在通往皇城的中央大街上争论,简直就是伤风败俗。
岳离华这个态度,使得尹堂綦一路担心她出错担心到皇城内,
南烨宣德殿,是历代南烨主君处理国政的地方,余径行高座与大殿之上,珠帘后那怯懦的身形毫无王气可言,倒是珠帘下一左一右坐着的两位老者威仪赫赫。
其中一名气质雍容的贵族妇人开口道:“几位游历归来辛苦了,”
这位应该便是长宁公主了,算是例行公事的寒暄,几人自是不会把她这话放在心上,全当她没说过,紧接着这妇人就直奔主题了,她对林雨澜和尹堂綦两位教头说道:“二位带回的修士全数拿到灵物,而且还有人能拿到烛龙之鳞这种上品,实数不易,林雨澜在奏报里都盛给我了,还有闫洲城……”
“不过几个月的集训,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就能取得烛龙之鳞,该是说我影卫府□□修士,指导得太好了,还是该说林雨澜呈上的奏报太假了?老姑姑你年事已高,莫要被那丫头骗了,落下个识人不明的污点晚节不保。”珠帘下脸色阴沉的老者打断了长宁公主的话,这位便是令王了。
这令王出言自然不是给他影卫府邀功,重点全在后半句呢,
林雨澜曾说过,她回到南烨后一定要狠狠地参那负责游历的总教头。想必写了不少总教头的恶行,临进协京城以前,林雨澜对同修们都嘱咐好了的,若是问起,要将北地事宜如实禀告。
而今余影孟直接咬定说奏报是假,捞自己的党羽,把脏水全泼给长宁公主,还打算多治林雨澜个欺主罔上之罪。也不知那些同修在令王淫威之下会不会翻供。
“林教头的奏报上别的什么东西有没有扯谎,我不知道,不过我有能取下烛龙鳞片的能力,这一点我倒是可以证明。”岳离华突然一语,惊得尹堂綦顾不得殿前失仪,猛地回身给了个她问“你在做什么?”的眼神。
是,一早的时候,尹堂綦已经叮嘱过了,长宁公主会为她安排一场比武以证明她有获得烛龙之鳞的能力。她只需放开手脚尽力打得好看,长宁公主自会安排放水。其他的事情一盖不要管,特别是令王的问话。
尹堂綦的叮嘱也好理解,令王余影孟能混到挟君王令群臣就差取而代之的地步,心性计谋和手段必然都是一顶一,谁知道他会下什么套。
“好,如烟姑娘有胆色,”令王听闻岳离华的豪言壮语,嘴角勾出个诡异的弧度道,“那就由我和长宁姑姑各出五名中阶好手你可有把握打赢。”
“等等,如烟她只是打过凶兽,没与真正的修士对打过,还请……。”
还不等岳离华回话,尹堂綦就抢着要将比武一事推诿掉,立即遭到了令王断喝:“我在问你妹妹,关你什么事。”
堂綦也不好再做些交头接耳的出格事了。没再回头来给如烟什么信号。尹如烟就现在堂綦背后,眼见着尹堂綦浑身都在颤抖。
大概是叫自己给气的吧,岳离华想。
对于令王提出的比武测能力提议,岳离华自是满心欢喜的答应了,她一句“没问题,同十名修士进行比试,我接受。”脱口而出。全然不顾及堂綦的嘱咐,因为令王的提议就是她想要的。
也许是令王害怕耽搁的时间长了出什么变数,在尹如烟答应了比武后立即将时间定在了当日未时。结束了皇城议事,岳离华一路飞檐走壁大步流星地神行赶往约定的决斗场赶,
尹堂綦被皇族留下商议事宜,比岳离华出皇城要晚了些,一路在后面用神行术追赶,一声声“尹如烟”喊得声嘶力竭。
尹堂綦的神行术本就修得极好,不论是隐秘行迹还是速度皆数上乘,岳离华也无甩掉他之心,相反岳离华觉得这是她们自银稲城以来,尹堂綦对她最走心的一次了。还特意放慢了些脚步。好让堂綦快点追上。
待二人并肩,尹堂綦悄声质问道:“为什么答应令王的比武,马上停下,哪怕你佯装用神行术时摔伤也好,不要去赴令王主持的比武。”
岳离华倒是觉得他的质问颇有些关心的意味,很是受用,到想他多追问几句,谁知他下一句直切正题,“你可知令王说是五个中阶好手,实际上……”
“实际上五个就是五个,但中阶绝对不会是中阶,怕是会派高阶,说不定近神也会给派上来呢。而且,长宁公主为了不丢阵势,也会派出相等实力的武者。”岳离华打断道。
“你即知道还答应令王比武?不是让你答应长宁公主的吗?”
岳离华轻笑,随即答道:“都一样,长公主若是放了水,令王以负责考核的武者太过敷衍为由,在考核结束时派下五名高手,我还是一样要打。不如一起上来个痛快。况且若是长宁公主有十足的安排和把握,也不会给令王如此安排的机会,”
“那么,对战十名高阶修士,你有把握吗?”
尹堂綦这话,岳离华也不做回答,只叫他找个安全又能观察到所有观众的位置,好好观察其他观众的反应可有奇怪之处。毕竟比武有没有把握这种事靠说的难以使人信服,打完结果才更有说服力。
岳离华早就打定了主意,让尹如烟在比武中震惊四座。比武开场前,只特地问了令王麾下是哪五个武者,长宁公主手下又是哪五个中阶修士。以便从比武中探查两位皇室大佬的意思。便按照交代给宋丹阳的计划执行,一视同仁地各自给些颜色,倒不用全方位压制敌手,有来有往最好,大不了借着打斗见机行事将演武场拆了,只需注意做得隐秘,任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只是,要做到这些,用尹如烟平日里御使竹杖的功夫是绝无可能。
于是乎岳离华一开场就爆发风法,如刃劲风将演武场的砖石割裂卷起,化作巨石兵人阵,肆意攻击破坏,碎石沙烁越来越多,所组成的巨石兵人也就越来越多,而且不管是击倒还是击碎,巨石兵人总能重新凝聚成型,除之不尽……
观众席上除了林雨澜欢呼雀跃,其他众人都是面色铁青,估计是岳离华舞得有点过,惊着了诸位看官。
倒是长宁公主面不改色,端坐在下属抬着的藤椅上,双右手一直在扶手上敲着节奏朝着令王大声讥讽道:“初出茅庐就有这般功力,影卫府对新人的指导工作做的真不错,只是你那影卫府就算是颠个个,能找到这等修为的设阵师吗?不对是我思虑不周,你家大业大,麾下的好手不说成千也要上百,怕是除了被你派出去执行长期任务的以外,都在拦截东桑二公子一役中折在朝暮山上了吧。”
令王吃瘪,也接不上长宁公主的嘲讽,眼见再打下去也是徒劳,只得扭曲着脸孔认输,叫停了比武。林雨澜的奏报算是能坐实了。
末了,长宁公主问了尹如烟一个她期待已久的问题。
“如此修为,可有高人指点?”
尹如烟顿了一顿毕恭毕敬地朝着长宁公主行了个礼,她需要用这个时间给宋丹阳腹语传音,看台上所有听闻她回答长宁公主的话露出惊恐神色的贵族,皆要记下。
而后岳离华才开口答道:“民女这身技艺乃是家中偶遇的一位冤魂托梦所授。”
闻听此言,四座哗然,接着又是一阵寂静,不知何人开了个头去询问:“她家住哪?”角落处也不知是谁答了一句,“极武坊荒废多年的鬼宅,从前的宸王府。”
话音刚落,观众席上又是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人竟散了个七七八八。
岳离华本以为,此举,可以诈出几个当年宸王之死的幕后黑手,谁知道一下子跑了这么多,南烨人怕鬼怕到如此地步。
此一计收效不及预期,倒是在比武过程中,让岳离华发现了有趣的事情。
长宁公主手下一名中阶修士,总时不时地按照特定的玄灵步法走位攻击,而这玄灵步法,乃是群芳阁暗探接头的暗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