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山海镇群芳阁
“阁主,您凌晨时用传音珠向秦川急要的东西。”
满地残砖碎瓦的大厅中,少年将一支三寸长的竹筒恭恭敬敬地交给一名身着玄衣红裳的少女。
少女接过竹筒,用力捻开蜡封,从竹筒里拿出叠着的黄纸,展开来约有半尺斗方,上面绘着繁复的符文,一看便知是是加了密的封印。
少女轻拈手印,即刻那黄纸上银光乍起,银光散去后,黄纸上的符文也一并消失,随之出现的,是足有寸厚的麻纸册子,封面上《阴法密宗》四个大字,蜿蜒而诡异。
“阁主,您答应他了?”
那少女轻叹了口气,“嗯”的一声好像是从鼻子里哼出来的一般。
昨天夜里子时,激烈的雨声一阵压过一阵,好似战马奔腾的铁蹄,刺目的雷光像似要把天撕裂一般。搞得大家都不得安歇。
天气不好,本不应有人拜访,群芳阁自是早已落锁。
却有一名身着黑衣连帽斗篷的男子,踏着雷光而至,架着一口满是怨气的楠木黑棺御风而来,硬生生撞开了群芳阁后门,直将棺材砸在了会客厅正中的地上。
冷寒霜见事不妙,没敢让门童去接引,亲自躬身去招待了,
那男子却称,其他人跟他不对等,点名要阁主岳九岳离华接见。说着将漫天的雷光化为利剑,就要劈了他冷子健。观那神秘人的招式凶悍、迅猛,力道大却稳得很。群芳阁几年来也同各大修仙世家多有来往,可全然瞧不出这人是个什么路数,
幸得这冷子健修为武艺皆属上乘,身法也算灵巧,勉强挨得住那男子的下马威。
可要知道阁主的表字岳离华,阁内只有少数骨干知道,而她的闺名岳九,自她打理群芳阁起就没再用过,也就她身边几个亲近之人晓得,这名神秘男子竟直接点了出来。
来者不善,岳离华不敢怠慢,遣走了群芳阁阁众与那男子私下交涉,结果对方气势汹汹的上门只是要找她复生黑棺中的亡者。
“阁主,这黑棺怨气极盛,凶厉异常,你怎么就答应他了啊?”大厅中少年急切地问。
起初岳离华也是犹豫的,焉知这棺材里装得是什么?若里面装得是什么凶刹厉鬼,复生出来为祸世间,可该如何是好?
那男子见岳离华不应,就开始叫嚣:“看来这群芳阁名不副实啊,日后也不必留着救死扶伤的名声了,不,连群芳阁都不必再留着了。我没说错的话,你这群芳阁几千名骨干,都是西越国重金悬赏的逃犯吧。如果我将此事告与西越国知晓,以东桑国的实力,保的住你们吗?”
他语气轻蔑,甚至还将身背了过去,完全不惧怕身后的修士从背面攻击。
这架势哪里是上门来求的,这分明是在用群芳阁所有人的性命相要挟。而且还一副我完全不惧你的样子。
难办的事。
行侠仗义和救死扶伤本也是群芳阁立阁之本,只要不违背道义又付得起价钱,群芳阁是没有理由拒绝的。拒绝便是砸自家招牌,况且,事关群芳阁阁众的安危……
“棺材里是什么人?”岳离华谨慎地问,
那男子只是答:“同你们一样的逃犯。”
既然无法拒绝,也只得在复生棺中人之前,压制着黑棺的怨气以防万一了,不过群芳阁是绝对不能白白接下事务的。该拿的腔调也要拿。
岳离华思索片刻,便玩味地试探道:“你不会以为用我群芳阁众人性命要挟我就会白白给你重生棺中之人吧,复生此等怨念深重之人可是比大买卖,阁下可负担得起?”
黑衣男子笑道:“如果你能复生棺中之人,尔等身份我此生不再提及。至于报酬,我将给你足可创建一个国家的银钱,为我办事,你不亏。“
足可创建一个国家的银钱,那可真是群芳阁朝思暮想的东西。
岳离华当即提出同他缔结血誓之契,用彼此的鲜血将交易的内容写明,注入灵力化为咒文交缠于双方的手臂上,如果有人违背契约,咒文启动,化为利刃,割出的伤口还会溃烂,半柱香的时间便会化为一摊血水
契约缔结完成后,神秘男子便化成青烟消失了,连同着雷声一起消失了,只留下一句“我等你的好消息“回荡在群芳阁的上空。”
大厅中岳离华轻叹道:“凶厉异常是不假,重利之下,谁不心动?若真能得足以创建一个国家那么多的钱,我秦川就不用受穷了,到时候修我甲兵,以抗西越,岂不美哉。”
说着,岳离华挤出一个勉强的笑撩起袖子,将手臂上的咒文露出来与那少年看了,又道:“放心吧,我留了后手。而且,这一夜间不知道为什么我越来越觉得,有一定要将棺中之人复生的理由。”
“那阁主,今年的招收修学之人的考核……”
“你和何萍萍去办吧,我要琢磨着复生术法,就不亲临现场了。昨夜这会客厅毁坏严重,考核通过的修士带他们去前堂吧,找人把这棺材抬到竹林里去,我在那研究阵法。然后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碎砖块清走,砸坏的地板和梁柱该加固的加固该换的换,别让人看了笑话。”
岳离华说是不亲临考核现场,可每年群芳阁纳心她总要观摩观摩新人资质。那些平庸的不用太注意,出挑的总要考量考量,她跑去二楼的书房,抬手在桌案旁用法术画了面泛着流光的镜子,镜中映的正是校场上比武的场景,岳离华就一面研究手上的《阴法密宗》,一面窥视着比武场上的一切。
校场因昨夜雷雨倾盆而变得泥泞。在这样的场地比武,任凭空气再怎么清新,气候再怎么清凉,也不会有人感到舒爽。
而一名少年,精神抖擞,斗志昂扬。几场比武下来,只要是有人下场对上他,都讨不到好。
强劲的实力也吸引了岳离华的注意。
能连下八位对手,身上不沾丝毫泥泞的人,绝非等闲之辈啊。想必这场比武的头名非他莫属了。只是他这招式……怎么同昨夜黑衣人那么像?
岳离华不由得记了下那修士背上的编号,查起参加考核修士的报名簿来
原来这少年名唤宋丹阳。报名簿上简述一栏记着,无门无派。年幼时,居住的村庄被大火烧毁,家人都葬身火海。而他得一位游侠相救,逃出生天。那游侠将其教养于森谷之间,每月留书帛置于案台之上,受其功法。两月前,那游侠留下道别的帛书,称已无技可授,令宋丹阳下山,去到山海镇群芳阁继续修行。
看样子是得去现场把把关。
岳离华掐好时间,等到比武结束,晋级者被带去群芳阁前堂一楼,她顺着中庭的回廊也摸去了前堂二楼的里间。
何萍萍已经领着诸位阁众排在二楼的回廊上了。她对着楼下大厅里的修士宣道
“我是群芳阁的传令使何萍萍,从今日起你们在群芳阁的修行生活就算是开始了,我身后这两位,分别是你们的剑术指导冷子健,以及丹药指导钟璐瑶,三个月后你们可以考虑是否留在群芳阁继续修学。
不过我话先说在前面。群芳阁不接受弟子同时有其他门派,选择留在群芳阁的人要离开原有师门,遵守群芳阁阁令,终身不得叛出。”
“群芳阁固然是英名在外,但要叛出原师门这个万万不可。”有胆子大一点的修士就率先站出来回了话,将何萍萍的宣讲打断。
听上去今年招来这批修士很不安分啊,岳离华坐在里间正中央的椅子上,视线也看不见一楼的情况,便又在椅子的扶手下面画了个镜子,窥视一楼的修士们。
一楼的众修士听闻此言皆是面面相觑。
“我是说离开原师门不是说叛出原师门。”何萍萍解释道,“原门派的师兄弟姐妹都可以交往,只要保证不泄漏群芳阁的机密便可。况且你们要离开原有师门,也须先经由师傅同意才行。”
“我可以我可以,我没问题。”在一众修士难为的神色中,宋丹阳显得极为跳脱。主动掏出衣襟中的帛书高举过头顶在众人面前摇来摇去,道,“家师临走前留下帛书,就是要我来这群芳阁继续修行的,嘻嘻。”
这一定要让徒弟进入群芳阁的师傅还是第一次见,真是奇怪得很。
何萍萍抬手一挥,将宋丹阳手中帛书隔空夺过,看了一会儿道:“上面的内容是跟你说的不差,但是这没有落款啊。”
说着,何萍萍便将那帛书在众人面前一摆,另一只手,在常见的书信落款等处是点了又点,问道:“公子尊傅是何方仙士啊?我怎知这帛书不是你请人伪造的。”
这个问题似乎令宋丹阳有些为难,楼下的他一阵抓耳挠腮过后,才支支吾吾地道:“虽说我在师傅的指导下修行五载,可是我从未见过他真容,也未曾听过师父提起自己的名号。
每次指导我识字练功,师傅都是空谷传音,如果有哪里练的不到位,师傅会御风将我的招式摆正,从未露过面。
能够御风的修士在玄门百家中本就寥寥无几,却又不肯留下姓名,实在很是可疑。岳离华准备激一激他,便腹语传音令何萍萍对他说道:“我怎么知道这师父不是你凭空想象出来的?”
宋丹阳却是急了:“我是没见过他真容,又不是没见过他人。
小时候村庄起大火,我叫浓烟呛得几近昏迷,被师傅一把抱起,从熊熊火海中捞了出来,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自己好似飘在天上,师父身着一袭黑色斗篷,帽子压得很低,将脸整个遮了个干净。我眼睛都快给熏瞎了怎么看得真切。”
……好家伙,控雷、御风,装扮正好对得上,这么巧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