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国,宣威军进城了,现已在监国府外喊话,让我等献降。否则杀进府中,鸡犬不留。”
报信的探子满脸绝望。他不怕外边的敌军,就怕张言一时想不开,拉着他们所有然陪葬。
“那我二弟呢?!我上万大军呢?!”
“国公败了!敌军在府外押着数千禁军降卒,又有许多将军的首级。只是不曾见到国公的,似是不知所踪。”
张言猛地站起,大喊道:“不可能!我二弟天下无敌,何人能是他对手!陈迹这厮惯会使诈,定是他的计谋,想要让孤投降!”
“监国,都是真的。小人,小人看见了郑氏私兵的统领郑象,正是他带人押着我军降卒。观其模样,是已经反了!”
“什么?!“
霎时间,殿中所有人都猛地看向站在最前排的郑素,眼中的情绪极其复杂。有憎恨,厌恶,难以置信,又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郑抱朴,汝可能给孤一个解释?”
郑素麻溜地跪在了地上,泣声道:“监国明鉴!老臣不知啊!定是郑象这厮擅作主张,贪生怕死,才乞降了陈迹。
老臣回去后,定禀明家主,将郑象这一支,尽皆逐出郑氏!”
虽然心底对郑象的随机应变,保存郑氏元气极其欣慰,但他面上,必须要表现得义愤填膺。否则张言在下去前,一定会送他先去探路的。
“报——”
“监国,敌军下了最后通牒。说再给我们一炷香的时辰,若再不献降,便要强攻监国府了。”
议事厅中登时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氛围。一千老弱残,打上万大军,这就算天下无敌的张二弟也守不住吧。
“罢了!降了吧。孤死后,还请众卿,竭力保我张家香火。孤感激不尽。”
“监国!”
“呜呜呜!”
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臣跪俯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张言摆了摆手,似是在与众人作别,便站起身来,抽出一旁悬挂着的宝剑。架在脖子上寒光一闪,一代枭雄就此谢幕。
“监国,老臣随你去了!”
“伯康慢走,吾随你同去,为监国探路!”
“嘭!”
十余臣子或撞柱,或拔剑自刎,纷纷为张言殉死。
“监国,微臣这就与你同赴黄泉,继续当您门下走狗!”
随着一声悲泣,令众人着实没想到的林彦也拔出一旁卫士的宝剑,横在自己脖颈上自刎而死。
这一场面,让所有没有自裁殉死的人,不禁感到脸红。连他们向来不耻的幸进小人都如此忠义,可他们却贪生怕死,留恋富贵不愿自裁。
张言身死,现为百官第一人的郑素很快恢复了面色,咳嗽了几声道:“咳咳!还有无伪朝奸佞自感无有面目活在世上,要随首逆张言而去的?
若没有了,那剩下的人,便是尽皆如老夫一般身处险境而心向赵明阳的忠贞之士了。老夫托大,就带着诸君拨乱反正,出迎陈宣威以示我等忠心。”
剩下的文武百官听了郑素这不要脸的话,登时大开眼界。无怪人家等登上相位,瞅瞅这段位,那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郑相,啊不,是郑公,郑公早前便将五千郑氏私兵安插进明武军,定是早就等着今日反正。深谋远虑,实在令某佩服之至啊!”
“是极是极,我等想破脑袋也无有办法,而郑公却轻而易举的做到了。如此智谋,我等远不如也!”
众人一阵吹捧,饶是脸皮宛若城墙的郑素也不禁感到有些羞愧。他连忙制止,又道:“好了,事不宜迟,诸君且随老夫出府吧。”
正在与宣威军对峙的张虎在得到张言身死的消息后,当即拔剑自刎。周遭百余御林军也纷纷随之而去,端的是忠义无双。
“待会儿将他们的尸首,好生收敛厚葬吧。”
陈迹见张虎等人自裁,便知事情大定,长舒一口气,又对李钦吩咐道。
“陈宣威,陈宣威!老朽带众文武反正,前来迎接宣威入府了。”
一道声音传来,众人纷纷望去,便见一个老者带着一票子人打开府门,又向他们行了个大礼,脸上写满了谄媚之色。
“此人是谁,可有人认得?”
刚刚加入宣威军阵营的卓良挤到陈迹面前,道:“回禀宣威,这是伪朝丞相郑素,正是此人屡屡献计张言,又派了郑氏私兵援助,罪孽深重。”
“卓将军,老夫与你或有嫌隙,但如何能在宣威面前这般污蔑老夫。老夫献计张言,都是为了取得信任,好让我郑氏私兵在明武军中有举足轻重之地位。
老夫早前便吩咐过郑象,让他在适当时机便拨乱反正,弃暗投明。而今日,就是这个最佳时机。
宣威明鉴,老朽可是一直心向赵明阳的啊!”
郑素一把鼻涕一把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多么的委屈,一颗拳拳之心却被人误解。
“那赵老家主的惨死,郑公又如何解释?”
陈迹将头凑过去,两边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看似是在笑,却让郑素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都是张言的主意,与老朽无关呐。老朽只是想将私军安插到明武军中,却不曾想到使得张言趁势袭杀了赵氏府邸。老朽劝阻不及,便已酿成惨祸。
老朽死罪,但还请宣威看在郑象率部反正,饶恕他们的罪过。”
“郑公言重了。本将可无有权力处置你们。”
若是陈迹真被郑素忽悠过去,处置了像他这样的伪朝重臣,那就是僭越。还不等回到固城,怕是就要被赵正罢职押回去了。
“好了,进府!”
陈迹正要带着人踏进大门,却见郑素又踌躇了一会儿,跪俯下来正色道:“张言已经自裁身死,还请宣威能在赵府君面前美言几句,尽力保下张家香火!”
一众文武见此,也随之跪下齐声道。
张言既然送了他们一条活路,那他们也要想办法完成他的遗愿。也算是尽了一场主臣之谊。
“本将自会将此事如实告知府君定夺,但事情结果如何,便不是本将能左右的了。”
“多谢宣威!”
来到议事厅,看着殿中十数具尸体,陈迹等人心下暗暗点头。无论张言做得如何,至少死后还有许多忠臣义士追随地下,倒也不枉来人世走一遭了。
“好生收敛后,再一齐厚葬吧。”
邬城初定,各军编制又凌乱,捷报也没有传回去,陈迹现在有得是事情要做,能帮他们找个风水宝地厚葬,已是仁至义尽了。
到了晚间,将捷报详详细细书写一遍,又派人加急传回后,陈迹便和众将开怀宴饮,犒劳一下这段日子的不易,并表示对卓良投效的欢迎。
近万北军加入了宣威军,可谓是极度扩充了陈迹手中的兵马。从原本只剩下五六千残兵,一下子恢复了大半,算是恢复了元气。
更别说其中有一半北军都是明阳籍贯,完全不用担心忠诚问题。
至于郑氏私军,那就不是一条心,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不过踢走他们前,陈迹已经让郑素叫他们把装备甲胄尽皆留下,加上之前的功劳,算是勉强抵消他们的罪过。
“来,我等一同敬叔安一杯。若非他及时率部反正,拿下邬城,我军怕是坚持不到泰安军南下的时候了。”
“敬卓将军!”
“宣威和诸位同僚太客气了。某只是迷途知返,当不得如此夸赞。宣威用兵入神,诸位同心效死,就算没有某家,一样能击破敌军。”
众人听了,眼中尽皆闪过满意之色。这卓良是个会说话的,知道轻重。先前就怕他挟功自重,大家面上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