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庞然大物的逐步成型,突进的家伙慢下脚步,冲刺的白鸢开始首鼠两端,夜空下的闹剧看样子不好收场。
造物的指挥官安排过一个一个的独奏,吊足众人胃口准备掀起高潮时,琴瑟齐鸣的乐章却戛然被画上了休止符。
所有人握在手里跃跃欲试想打出听牌的最后一张,此时无可奈何看着下家碰没了,或者更难受,自己开开心心可以杠上开花的局,被人抢胡了。
一阵比“地动山摇”更剧烈的波纹,化作气浪,掀翻了还在前进路线的飞鸟与莽夫,踉跄了刚刚还故作镇定或意气风发的后生,还动摇了理论上一时半会儿只能呆若木鸡的父子与小队。
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看向一个,靠直觉就能感到恐惧的方向。
小男孩在树梢晃悠着双腿,一只刚刚抬起施法的胳膊这时又扶回树干,身上,依旧是那套与周围格格不入的黑西装,他好像刚来,也可能一直在那里。
像是十分享受居高临下的视角,他没有挪动的意思,只是用稚嫩的声音点评刚刚的剧情:“你们几个亏着都是受过高等教育,净干着些匪夷所思的事。”
随后环视底下几个人的表情,少不得有几个咬牙切齿的映入眼帘。
没奈何,只得撇过眼去,顺手打开边上的储物柜门,从果盘儿里抓了一把糖果,天女散花般撒给那些个望眼欲穿的观众,
“玩偷袭的,败人品的,瞎指挥的,穷嘚瑟的,还无一例外不是‘月光’的主儿,就一个技能,净巴巴地往外丢…”
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他收起了吐槽的表情,但没能完全收住,故又补充最后一句,“我都不稀得说你们。”
随后纵身一跃,从三层楼高的地方一跃而下,双腿微屈就着了地。
大家都知道这家伙不是什么一般人,纷纷警惕后退一步。
啥也不懂的小孩儿倒是难得遇见个年龄相仿的小伙伴,准备跃跃欲试上前搭讪。
尽管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就他微微前倾的架势旁边当爹的就察觉出不对劲,当机立断,就给拦了下来。
“不用那么紧张嘛,都白长那么大个儿啦。”他随手拾起一块儿糖,让了一圈,见没人接,便剥开塞进嘴里,“挺甜的,各位不试试?”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你是谁!”那个当父亲的第一个开口了,“你准备对我们做什么!”
小孩儿还没尝两口呢,有些委屈巴巴,但还是赶紧把糖果吐掉,像模像样抱拳作揖:
“杨先生息怒,我没打算对你做什么,你可以找个地方睡一觉,明天一早,如果你还是这么义愤填膺,我大可以送你离开。”
随后,便环顾了一下周围几个人,“当然了,不只是他,你们几个,也可以说走就走。除了…”
他走向只比自己矮一个头的小朋友面前,从不知哪里掏出根棒棒糖,
“可乐味的吗?我最喜欢可乐味棒棒糖了,”
费劲巴拉可算把糖纸剥开了,没用牙齿真难为他了。
这慢条斯理的架势换我都看不下去了,不是你等会儿……算了,尽管想吐槽但有些语无伦次的,暂且搁置。
“刚刚说哪儿了——哦,对,这小家伙不能走。”好像理解了众人“急惊风遇见慢郎中——你急他不急”的心情,另一个小家伙总算捣鼓完手底的零食。
“你说什么?”
“你听不懂吗?”
“放肆!”
“现在可还真说不准是谁放肆!”当着孩子的面儿,劈头盖脸怼他老子,好像实在有失风度,所以重又换回了稚气的嘴脸,顺便把手里的棒棒糖很自然递给了眼前的小孩儿,小孩儿好像被他的气势吓了一跳,此时怯生生的不敢接。
东道主这会儿倒有些尴尬,算了放着待会儿吃吧,不然刚刚丢掉就太多此一举了,
“要说你这个当爹的,啊,该严的地方不严,什么在外不到处乱跑啊,什么见到人要有礼貌啊,基本的道理是一个不教;
不该严的地方,什么这不能吃能不能吃,什么这不能看那不能看,倒是一嘴没落下。
小孩子都被你养的不像样了,我这让他吃点苦头也是为了他好嘛。”
“好一个强人所难自说自话,从我身边拐人的时候你也这般冠冕堂皇,省着点阴谋诡计直接强取豪夺岂不更自在?”顾铭向前一步,质问道。
“做人我们讲道理啊,是我拐走的吗?是你送走的,是人自己走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人现在还好好在我地盘做客呢,再说了,把我说得卑鄙无耻,就你们高风亮节?今天晚上在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跟光明正大沾一点边,关键还都心安理得,这是我没想到的。”
“我能悄咪咪出来打断一下嘛,”莫怏也走上前来,“麻烦你回答一下刚刚那个大叔问的几个关于‘这是什么地方’啊,‘你是谁’啊,‘你准备对我们做什么’啊之类的问题。”
“我可以不回答吗?”故弄玄虚起来了还,这肯定有不能忍的。
“那我不妨猜一猜,”刚刚被回怼的那番话顾铭还真没挑出什么毛病,不过要真讲起道理来他可就不困了,稍微整理了两下头绪,
“你应该不是人类,不然不可能从这么高地方跳下来还没事。”
“这破绽无伤大雅吧,大不了下次我吊根威亚。”看着眼前的家伙好像来劲了,小孩儿忍不住故意打岔。
“其实刚刚我就想说了,打断别人说话并不好。”季钰插嘴道,“学长明显已经挑最轻的说了,你身上不可思议的东西罄竹难书。”
“也没到那个程度,起码现在他干坏事还挺有限。”顾铭品了品这句好像不久之前才听过的话,想着一个文科生不应该用词不当,或许是真生气的缘故吧,
“能把这么多人玩弄在股掌之间,你应该不是一个一个找过去的才对,那么我斗胆猜你是能同时出现在很多地方。顺着这层推理下去,我猜你不是实体,只是一个投影吧。”
“厉害呀,理科生能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小孩儿拍起了巴掌,
“不能完全说你错吧,毕竟你也是要面子的。”这句话有没有拂他牛逼哄哄的面子不知道,不过自己确实懒得解释,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周围的人好像都接受这份解释,毕竟根据他们的认知这么描述已经很高深莫测了,除了装作言之有理的样子,实在没办法伪装各自的孤陋寡闻。
“礼尚往来,我且回答你们地方的问题。”这风头不能让一个人出尽了呀,
“杨伯伯是做电路工作的,我就用他听得懂的方法解释,生活你可以看做一条通电的线路。”
反正就是一个三维世界,这么描述应该不是完全十分错,起码我是这么觉着的,在场各位也没一个指正的我就算他们默认这条逻辑了。
“我在你们各自电线上并联了一条电线,然后把原本那段剪了,只要外接的足够长,内接的足够短,你们现实生活就什么也没发生,但在这里却可以沧海桑田。”
小孩儿比比划划,要是能画个板书啥的应该更清晰直观,不过没有也无妨,看样子周围的人多多少少也理解了些。
小孩子肯定是听不懂的,不过在某制作人眼里,那些个一辈子读不懂游戏规则的人,也没必要像甲方一样供着。
“我不是什么尸位素餐的管理员,你们过分随心所欲我也是为难的。”
小孩儿发现话题朝着自己不想要的方向偏离,比较生硬的拉回到自己的大方向,
“如果不加以约束,‘形不正影不直’会成为一部分人的普遍标签;若是过分放纵,整个岛屿的人都会成为各位的狩猎对象。
暗器在武林被公认,但是淬毒就会遭人唾弃;兵者诡道世人皆知,但是大丈夫也应有所不为。
这些话我本不应该讲,恶人自有恶人磨,但是晚上的所作所为实在看不过眼,所以特地出来提醒一句,把你们置身丛林并不一定要你们弱肉强食。”
这些义正言辞的话,在在场的人看来东一句西一句的,有点出口成章的意味但也差点火候。
更何况要概括也不难,无非要求在场的各位不要太过放肆。
不过放在平常,尚有“言者无心,听着有意”一说,更何况这几个人也都会“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的,现下想起刚刚的行为,两队人马倒也惭愧。
也有例外的,那边当父亲的只是把孩子往身前护了护,毕竟这些话,跟他想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而且现在群狼环伺的他也不方便多言。
莫怏刚刚可是见义勇为来着的,他自省什么,这么看来一时半会儿由不得自己主持公道了,尽管有心出风头,他倒也不是抓尖要强的脾气。
此时,收拾一下满腔热血,默默挡在小胖子同父子之间,权当在调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