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靳冉对面穿白大褂的女士还在继续，“瞧我，总说这些不开心的。你朋友的事我知道了，他明年毕业是吧？没事，你让他报我们医院的规培，这点事姑姑还是能帮你办的。但是他要是表现不好没留下来，我也没办法。”
林靳冉点头，“我知道，谢……”
他顿住了。
隔着半层楼梯，他和杜康看着彼此，脸上的惊愕如出一辙。
林响顺着侄子的目光转身望去，见是那么漂亮一个小姑娘，不由挑眉，“碰上朋友了？”
林靳冉微微颔首，没有做声。
杜康回过神来才觉得尴尬，“抱歉，我不是故意听你们说话。”
“没事。”林响看着她一手一大袋，“小姑娘家里有人生病了？”
林靳冉的姑姑有些像学校里的老师，杜康有些拘谨，老实道：“……没，来配点药，顺便拜访一下心外科的刘主任。”
“刘一刀？”林响若有所思，“他都快下班了，你赶紧上去吧，小冉帮忙拿一下东西啊。姑姑还得忙一会，你去楼下咖啡厅等我吧。”
林靳冉无奈的看了自己姑姑一眼，沉默半晌，“走吧。”
俨然是对杜康说的。
杜康连忙走上去，“谢谢阿姨……阿姨再见。”
林响笑得和蔼，“再见啊~”
身着白大褂的背影英姿飒爽，杜康有些在意自己应对是否得体，愣神的功夫手上两袋子已经被林靳冉接了过去，她抿着唇，“谢谢……”
“不客气。”林靳冉说着，示意她上楼。
他今天穿着一身黑白格纹羊毛外套，剪裁很好，带着些许港风，痞痞的，和他之前简单随意的风格差得有点大。
大概是她看了太多眼，被林靳冉察觉到了，他挑了挑眉，“赵砾的衣服。”
杜康急忙移开自己的视线，过了一会，小声道：“好看的。”
他没有说话。
两人来到13楼，心外科的住院部和其他所有的病房一样，充满了沉默、压抑。
杜康来到护士站，值班的护士竟然还记得她，“杜康？你怎么来了？”
杜康接过那袋水果，提到台子上，“来医院配药，很久没来看你们了，就买了点水果。小雅姐这周是你值夜班啊？”
潘小雅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希望这周平平安安！”她说着看了一眼杜康身后的男生，立马被帅到了，凑到杜康耳边，“你男朋友？可以啊！”
“不、不是。”杜康急忙解释，“同学，凑巧碰到了！”
潘小雅一副“你不懂把握机会的表情”，“别怪姐姐没提醒你啊，这种质量的男人，数量稀少，抓紧啊，不然很快就会被人叼走的。”
杜□□怕林靳冉听见，见他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不由松了口气，打岔道：“有碗吗？我去给你们洗草莓。”
潘小雅翻出两个饭盒，好笑道：“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还买草莓？哟！这么大个樱桃，小杜康你可以啊！刘主任还在病房里呢，等会他出来我帮你叫他。”
“好，谢谢！”杜康抱着一堆东西，看向林靳冉，“你在这等我一会吧，我很快就回来。”
潘小雅热情的拍拍身边的空位，“帅哥坐这休息一下啊！”
林靳冉抽了抽嘴角，“不用麻烦了，我和杜康一起去。”
潘小雅也不失望，笑眯眯的看着两人，杜康几乎是落荒而逃。
水房里备着温水，杜康拿出袋子里事先买的小包盐，两个饭盒里都倒了一些，才把水果放进去浸泡。浸泡过之后又一个个搓洗起来。
身边的林靳冉拿过那盒樱桃。
“你放着我来！”杜康连忙道。
他那么高的个子，水池对杜康而言都有些矮，弯腰下来洗水果肯定很累。
林靳冉却没停下，洗得很认真。水房里的灯不太好了，有些昏暗，他的侧脸却越发明晰。他还是那头碎发，只是长了些，也留了鬓角，衬得下颌线更加优越，鼻梁高挺，嘴唇纤薄。
“你很熟悉这里，经常做这些？”他突然开口。
杜康顿了一下，“还好……那时候也帮不上其他什么忙。”
“那个刘主任，是景隅的主刀医生？”
“嗯，多亏他，陈景隅才能康复，当初他帮了很多忙。”杜康笑着说。
林靳冉点了点头，狭小的水房里再次沉默下来。
买来的草莓又大又红，散发着香甜的奶油气息，杜康挑了两个最好的，递过去，“给你。”
林靳冉愣了一下，瞥开眼，“我不吃，谢谢。”
杜康没有勉强，有些可惜的收回手，这草莓应该很甜的。
她没有在意林靳冉的冷淡，眼前的人宛若命运大方的馈赠，在她平平无奇的生活中，留下一抹甜和涩。
现在每一次的相处，对她而言，都像是偷来的。
洗完水果出来，刘主任已经站在护士台那边了，拿着病历本翻着什么。
杜康快步上前，“刘主任！”
刘桦看着杜康，笑了起来，“刚你走过来的样子，我还以为回到了四年前！怎么样？这么些年还好吧？小景我就不问了，新闻里到处都是他的消息，我儿子一直后悔没提前找他要签名。”
杜康：“一切都好，您呢？腰还疼吗？签名这种小事，您找陈景隅啊，他难道还会不愿意？”
“你上次介绍的推拿的老中医的确有几把刷子，好多了！”刘桦说着摆手，“我这么大岁数了，哪还好意思要签名啊。”
杜康忍不住笑，“那就好，我帮您要几张，是只要陈景隅的还是他们队都要？”
刘桦迟疑了下，“都要吧！”
杜康点头，把手里的水果捧过去，“您吃草莓，可甜了！”
……
刘主任晚上还有事，吃了几颗草莓樱桃就先走了，杜康把剩下的交给护士站的潘小雅，让她和大家分着吃。
两人准备下楼，电梯间里人少了很多，杜康松了一口气，“你姑姑，她还在忙吗？”
林靳冉拿出手机看了看，眉头微蹙，“来了个急诊，你先回去吧。”
杜康想了想，有些紧张的说：“我有些饿了，我们去咖啡厅吃点东西？”
林靳冉随意点着头，正好电梯来了，他率先走进去。
又能和他多待一会了。
杜康有些暗暗的欢喜。
电梯里人不是很多，他们站在中间的位置，隔得很开。可随着一层一层的往下，不停的开门，电梯越来越拥挤。
杜康已经站在了最后面，背脊几乎贴在了电梯壁上，可前面的大爷还是不停的往后退。她正想出声提醒，眼前就出现了黑白色的格纹，淡淡的烟草气钻进鼻尖——林靳冉挡在了她身前。
他好像一直这么细心。
杜康竟有些不习惯，他回国之后，一直表现的很冷淡。
但是，不管是谁他都会这么做的吧，他是林靳冉啊。
“谢谢。”杜康看着他的下颌，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不像有的男生还带着青茬。
他淡淡“嗯”了声，目视前方，神情平静。
窄小的空间仿佛连时间都延长了，杜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这种情况下对视会很尴尬吧……她一点也不想自己脸红。
走出住院大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咖啡厅在住院楼旁边的草坪上，是座剔透的玻璃房，灯光暖黄，夜色里更显晶莹。
晚上里面没什么人，两人站在点餐台前。
“你想吃什么，我请客。”杜康道。
林靳冉示意她先点。
杜康也没多想，随便点了一份意面和果汁，林靳冉随后点了一杯美式。
在杜康说：“你不点些吃的吗？”的时候，他已经拿出钱包付了钱。
“我不饿。”他道。
又是这种疏离感。
杜康看向他的钱包。
高中时总是他付钱，她看过许多次他掏出这个钱包，黑色，皮质，有浅浅的格纹。后来她才知道这是某个奢侈品品牌的经典款。
四年半过去了，他依旧用着这个钱包，只是边缘已经磨损。
以前鞋子永远洁白的人，为什么不换？
杜康和他走到座位上坐定，“你穿赵砾的衣服，你是住在他家吗？”
“嗯。”他望着窗外的草地。
杜康有些焦虑，他不是会麻烦人的性格，但却住到了别人家……
“我以为你会住孙子杰那去。”她故作轻松道。
“赵砾一个人住，方便点。”
玫瑰园的房子呢？卖掉了吗？
杜康强忍着没问出口。
孙子杰当年说他们家不准备再回国的，所以卖房是正常的吧，那他住赵砾家也合理……她不该想那么多的。
可是那个有些旧了的钱包不时在眼前闪现……
林靳冉，缺钱吗？
……应该不会的。
杜康宽慰着自己，要往好处想——或许只是因为那个钱包是长辈送的礼物，他才舍不得换的。
意面很快就端上来了，杜康拿起叉子卷了一团塞进嘴里，机械的咀嚼。
她的情绪明显低落下来。
林靳冉坐在对面，喝了一口咖啡，“很难吃吗？”
杜康愣了下，“……没有，很好吃。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林靳冉看着她，突然笑了，“加了我联系方式却真的没发消息的人，你是第一个。还好，不算打扰。”
杜康一时不知道他是真的在夸她还是意有所指，她垂下眼，有些尴尬的说：“那就好。”
林靳冉又问，好像充满了好奇，“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加微信？只是为了好友列表多一个昔日的同学？”
杜康摇了摇头，她放下叉子，迟疑着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美国。”
林靳冉似乎有些不悦，冷淡道：“过一段时间。”
“那你回去的时候，可不可以和我说一声。”杜康捏着自己的手指，目光落在他的咖啡杯上，“我想和你说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