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茂贞暗藏的那点小心思被戳破,他哪里敢承认,自己真的打算不追究这件事,以此与宋风晚身后几家人示好。
让那几家人永远欠自己人情,这以后做什么都顺风顺水。
就是没想到宋风晚会如此精明,直接让他下不来台,他只能强势的硬怼回去。
贺诗情坐在一侧,还在假意安抚自己母亲,这宋风晚怕是没脑子,这种时候上来挑衅,还刻意激怒自己父亲。
她是不想走出这间病房了吧。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用!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贺茂贞秉着一口气,冲着宋风晚一顿乱吼。
他这辈子做事都畏首畏尾,瞻前顾后,极少如此硬气!
强势回怼,怒斥宋风晚,他心下一阵畅快。
就好似心底郁结的邪火,终于在这一刻得到纾解,只是话音未落,一个让人心颤声音响起。
“是吗?”
外面围观的医患,瞧着里面已经争执起来,恨不能往里挤,试图窥探一二,听着声音,下意识让开了一条路。
傅沉今日穿得很休闲,白衣黑裤,初春乍暖,他还穿了一件黑色风衣,步伐很快,走路生风,衣角微微带起,眉宇间俱是冷色。
他方才分明与宋风晚说好,让她等自己几分钟,她怎么就自己过来了!
这贺家没一个好人,群狼环伺,吃亏了怎么办。
“三爷……”十方瞧着傅沉,尴尬地垂着头,宋风晚非要过来看一下情况,他也拦不住啊。
傅沉淡淡扫了他一样,直接进入病房,人群中还混迹着一些记者,瞧着傅沉来了,差点就跟着冲进去了。
卧槽,这出大戏似乎越来越精彩了。
*
傅沉生得清隽禁欲,就连眉眼都温润柔和,虽然极少外露情绪,但京圈的人都知道傅三爷面慈心狠,擅长杀人诛心。
而他此时是真的生气般,气场全开。
眸子凝结着一层亘古不化的寒冰,让人浑身透着浸骨的凉意,可是一到接触到,就像是烧着一团红莲业火般,要将人屠戮殆尽,很是骇人。
贺茂贞方才硬气一回,看到傅沉,还是呼吸一沉,像是被人遏制住了喉咙,喘息艰难。
“贺先生,您方才说的话,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我听听?”
贺诗情一看到傅沉,心下一沉,原本亢奋高昂的心脏,被人狠狠重摔落下。
怎么又是他!
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三番两次坏她好事。
余漫兮那边就算了,是他侄媳妇儿,这宋风晚又算哪根葱,值得傅沉如此倾心相待,迎着风口浪尖,也要来维护她。
“在场还有警察在,贺先生是打算做什么?你这不是警告,已经是人身威胁了吧,如果她今天出了一点意外,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是您蓄意报复!”
“傅沉,你之前不是帮我的……”贺茂贞完全被搞懵了。
贺诗情听了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果真是傅沉!
“我之前帮你,只是见不得有些人乘人之危,私下搞那些蝇营狗苟之事,再者说……”傅沉轻笑,“人打狗怕被咬,你们的家务事,还是你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人打狗怕被咬?
宋风晚差点笑出声,他这张嘴是抹了毒?
太诛心了吧。
“我只是没想到,你们家人,居然如此心宽,发生争抢公司这么大的事,还能不计前嫌,共处一室。”
“抢公司?”邹莉一脸懵,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
宋风晚适时开口,“这样一个背地连自己父亲都能搞掉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你们只说,我与你们贺家有旧怨,但我也不是傻子,光天化日,我蓄意推人,我的胆子到底是有多大?”
“我与你们有愁怨,你们觉得我的话不可信,但是对于一个狼子野心、挖父亲墙角的人,相信她就算除掉自己亲弟弟,也不会手软的!”
“宋风晚,你这是污蔑!”贺诗情直接跳起来,“信口雌黄!你这是自己没法狡辩,就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宋风晚深吸一口气,“我信口雌黄是吧,那我们来梳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情。”
“当时那么多人在看,你要梳理什么?”贺诗情在傅沉出现时,就有点慌了。
最近贺家接连出事,正好是她出头的好时候,傅沉能看透她蓄意抢夺公司,估计还知道别的。
她看不透这个男人!
“什么叫蓄意?当时是我先去找你们的?分明是你揽住我的去路,还扯拽我,不许我离开,是你亲自把你母亲带到了我的面前。”
“你明知道我与你们家不睦,正常人见到,就算不绕道而行,也不会上前自找麻烦,你还想让我帮你?”
“你堂妹几次谋害我师姐性命,你还希望我以德报怨,你是圣母吗?还是智障?”
傅沉咳嗽两声,这小丫头今天有些激动啊,估计也是憋狠了。
贺诗情与宋风晚这般交锋,也是初次,鬼知道这丫头哪里蹦出来这么多刁钻恶毒的字眼,她甚至无力反驳!
“是你把你母亲带到我面前,在我拒绝之后,还硬拽着我,让我答应你的请求。”
“贺小姐,我们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答应帮你?你以为你是谁啊,我要给你面子?你未免太给自己脸了。”
“我们争执,贺夫人流产,我是否存在主观故意尚且不提,你把你母亲带到我面前是什么意思,以前的贺小姐可不是这么蛮不讲理的人,那天硬拽着我不放,你到底想干嘛?”
“我就是只兔子,急眼也会咬人的,就算是我故意甩开你,发生的意外,难道你没责任?”
“可能从一开始,你就想把这件事栽赃给我了吧!”
贺诗情以为宋风晚说不出什么东西,毕竟就连监控视频都无法佐证什么。
没想到她剑走偏锋,直接分析她的动机。
就连周围民警都听得连连点头。
是啊,本就有旧仇,见面不饶开走,非要去招惹宋风晚又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故意往人家枪口上撞吗?
宋风晚轻哂,“借着我的手,除掉心腹大患,还能拉我下水,你很会打算盘。”
“你们贺家生几个孩子,与我何干,我现在日子过得不舒服,干嘛要招惹你这种是非?”
因为出了公司的事情,贺诗情的形象在贺家人心底一落千丈,她也曾经扬言,不愿弟弟出生。
宋风晚的分析也是有道理的,她虽有动机,就算憎恶贺家,也没必要当众行凶,但是贺诗情动机不纯粹,这是显而易见的。
贺家人此时看向贺诗情的眼神越发古怪,就连邹莉眉心都越拧越紧。
“妈,你怎么能相信一个外人说的话,我可是你女儿啊!”贺诗情扶着邹莉的肩膀,“宋风晚分明是故意给我泼脏水的!”
“您怀孕这段时间,我对您如何,您心里不是不清楚的,每天都给你煲汤喝。”
“我虽然不乐意弟弟出生,但已经怀上了,我也不可能如此蛇蝎心肠的害他吧。”
……
贺诗情说得声泪俱下,试图扭转局势。
傅沉清了下嗓子,“我觉得有件事有必要让你们都知道一下,包医生,麻烦了……”
众人这才注意到,紧跟着傅沉进来的,还有一个人。
“这个……”贺老太太此时被贺茂贞扶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急气。
“贺夫人送进来的时候,急救是我负责的。”
“对,你是那个医生。”贺老太太头疼得像是要裂开了,当时他带着消毒帽和口罩,整个脸看得并不真切,“您过来是……”
“我是想问一下贺夫人,最近您下面是不是经常出血。”
邹莉怔愣得点头。
“出血?”贺老太太一脸惊诧,“你怎么不和家里说?”
“我以为是正常的……”邹莉也不是第一次怀孕,有时怀孕初期,孩子不稳定,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我已经吃了些安胎药。”
“不是安胎的原因,是和您一直服用的食物有关,即便没有这次推搡,你这孩子也留不过5个月。”医生说得非常隐晦。
“食物?”邹莉整个人都傻掉了。
“不可能,她每天吃的东西,都是我亲自盯着厨子做的,怎么可能出现什么问题?”贺老太太一脸诧异。
“当时贺夫人在门口出了意外,地上还散落了许多孕妇保健品和一些食物,我们以为是她日常服用的,帮忙做了筛查,在一个蜜罐中检测出了点东西,不致命,寻常人吃了反而有益身心健康,孕妇吃了,极易滑胎流产。”
“蜜罐?”邹莉嘴唇哆嗦着,“那个东西……”
“怀孕的时候,吃的东西,还是要慎重些,那种蜜罐里的食物,还是少吃为好。”
贺诗情听到这个,浑身抖如筛糠,还是强行让自己保持冷静。
“医生,您的意思是有人一直在我儿媳食物里投毒,就算没有这次的事,孩子也留不住?”贺老太太又不蠢,一点就透。
“对!”医生说得笃定。
“胡说八道,傅沉给了你多少钱,让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污蔑我!”贺诗情从早上在公司就一直受刺激,此时有证据出现,她实在绷不住了,面目瞬间狰狞可怖。
“贺诗情,医生污蔑你了嘛?人家只是在陈述事实。”宋风晚嗤笑,眼底一片讥诮。
“从始至终,他都没听过你半个字,是你自己跳出来,说什么人家污蔑你!”
“不打自招,就没见你这样的蠢货!”
整个病房悄寂无声。
就连外面围观的医患群众都傻了眼。
这反转的未免太刺激了吧。
“诗情……”贺老太太指着她,大口喘着气,周围人急忙给她喂药,生怕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晕死过去。
邹莉抖着唇,忽然伸手指了指贺诗情,“诗情……”
“妈,你别听他们胡扯,他们分明是合伙起来骗我们的!”
“贺小姐,您说话要负责的,检测报道都在那里,我是医生,不会拿病人生死开玩笑的,您这是非常严重的指控!我可以告你的!”这位主治医生也是个急脾气,压根不让她。
“妈……”贺诗情方才太着急,直接承认了,此时真的不知该如何辩解。
邹莉却忽然甩起一巴掌,直接抽过去。
“啪——”一记掌掴。
又狠又凶。
“我现在算是相信贺奚的话,你从来就不希望你姐姐回来,那蜜罐是我让你给你姐姐准备的,如果真的被她吃了,你想过后果吗?”
“她肚子里的也是个活生生的生命啊!”
“你可真敢下手!”
“事情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你还死不认错,贺诗情,我对你简直太失望!”
贺诗情心底也清楚,事情到这一步,她已经无法翻盘,心一横。
“证据呢,说我在食物里下药,说我故意带你去宋风晚面前,其实也想谋害你腹中的孩子,所有一切都是你们的臆测!”
“所有的东西都是你们虚构的,就算批判我,对我定罪量刑,也得有证据吧!”
“否则你们这些都是污蔑!”
贺诗情呼吸急促着,整个人身子在急促发颤,浑身像是有团火在烧,嘶哑着嗓子,反正自己做的一切,全部都是神不知鬼不觉。
就连她故意摔倒,污蔑宋风晚,监控都无法还她清白,这群人又能拿什么给她定罪。
她平复呼吸,“有本事就让我死得瞑目,不然我会告你们人身攻击,毁我清誉!”
宋风晚不怒反笑,“贺诗情,如果没证据,我敢来这里吗?”
“我如果真的撞了贺夫人,我还敢大言不惭来这里挑衅,那我胆子未免太大了些,证据是吧?”
“你真的想看吗?”
贺诗情脸上一片惨白,只有之前被文件夹抽打的地方,红痕难消,红白交织,宛若厉鬼般,面目可憎。
宋风晚扭头看向傅沉,他才把之前放在怀里的牛皮纸袋递给她。
贺诗情真要疯魔了。
为什么又是傅沉,他在京城何等权势,她比谁都清楚,为什么要这么针对自己?
宋风晚没把纸袋打开,而是直接递给了一侧的民警,几人打开,里面都是冲洗出来的照片,一个动作就抓拍了数十张。
从照片中不难看出,宋风晚当时并未推搡贺诗情,她就直接倒地了。
这个东西,又不是寻常能够p的照片,想要造假的可能性太低,民警看向贺诗情的神情越发古怪。
“贺小姐,您自己看吧。”他们将照片递过去。
贺诗情呼吸凝滞,心里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看着照片,脑袋发懵,还是哆嗦着嘴,“假的,都是假的,全部都是伪造的!”
她声音尖细刺耳,震得人耳膜生疼。
其实事实真相已经非常清晰,证据也有了,贺诗情还是想殊死一搏,最后挣扎罢了。
“你们合伙做局害我,肯定是这样的,照片都是假的!”她猛地挥手,将照片打落。
邹莉冷眼看着那些照片画面,浑身都寒渗渗的,坐在病床上,即便盖着被子,整个人还像是身处凛冽寒冬。
冷得心悸发寒。
自己一手拉扯到的女儿,居然想害自己,那种滋味,无异于剜心。
疼得呼吸都艰难,眼泪都落不下来。
“是不是假的,你和拍摄照片的人一起,当众对峙不就好了?”贺诗情还在狰狞叫嚣的时候,一道声音突兀得横空而出。
老牌京腔,非常有味道。
京寒川不知何时已经进入病房,就站在傅沉身侧,气质桀骜清高,料峭风骨浑然天成。
傅沉是淡漠禁欲的,他则是俊美得刻骨,丹砂勾勒,每一寸都生得精细,看向宋风晚,客气的颔首。
“我没来迟吧?”
“没有,正好。”傅沉看向贺诗情,“贺小姐,证据不足以打你的脸,那证人呢?”
贺诗情心若死灰,不过她也看得一清二楚。
这群人有备而来,完全不给她活路,斩断她所有退路,是要彻彻底底弄死她!
她生平第一次看清了傅沉的心思。
这个男人……
想要她的命,让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