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治满脸懵逼的时候,李二正拖着疲惫的身体进入寝宫,他必须要睡一会儿,不然他觉得他可以提前驾崩了。
这一个月是大唐屁事最多的一个月,也是他最惊心动魄的一个月,还是他参加活动最多的一个月。
身体上的疲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心理上的疲累。
这一个月来,心情就像沈晨对他描述过的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折磨不停,弄得他心里憔悴。
月初大朝会,总结去年得失,展望今年成果,那一项项在仙界知识和技术下带来的收获,让他高兴到忍不住在大朝会放肆地大笑。
月中沈晨回来,扬州失去了佛门根基,彻底融入朝廷的监察之下,他也很高兴,在风雪里等了沈晨好几个时辰,那也安之若仪。
可是,就在这时,事态急转直下,一名神仙的死让他知道了仙界正在面临的战争,同时,也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帝国的结局——在仙界的指导下一步步走入绝境,从此再难以攀升。
他还不能不答应,否则,天知道仙界会如何惩罚他和他的帝国。
即便不惩罚,一旦任务失败,仙界失去打败域外天魔的机会,他所在的整个时空都将完蛋,他和他的帝国也将变作寰宇之中的尘埃。
到了月末,一个假和尚弄了个假的西天取经归来,他还不得不配合演出,又是十里外迎接,又是大张旗鼓加封国师,虚与委蛇地宴请等等,为了把戏做足,他还得亲自下场,接见佛门中人,麻痹佛门的抵抗神经。
而在其中穿插的则是无休止的会议。
议题只有一个——如何有序而快捷地改变大唐仙界知识和技术发展策略,以期尽快成为蒸汽文明!
由于太累,他连宫人已经安排好的澡也没洗,看见暖炕就走不动路,直接穿着衣服,倒下就躺了下去,急得宫人们团团转,又不敢打扰他。
记录《起居录》的宦官冷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滴,迟迟不敢落笔,若是如实书写,便是,“一月末,帝疲,和衣而眠”。
他相信,只要他敢这么写,向来看重名声的李二睡醒之后就会把他戳骨扬灰。
可是,《起居录》本来就是记录帝王一言一行的重要文史资料,唐录还稍微欠点火候,汉朝时直接写到“哪年哪月哪日,帝与某同枕”。
可他还是不敢写啊!
李二最近越来越烦躁,也不知他和诸多朝臣商议着什么事情,总是会在黑脸开会的时候,以大声争吵的方式结束。
前不久宫里出了不良的风气,便是打赌当日哪位朝臣会和李二争吵,还以“战约”为暗语,气得杨妃娘娘弄了一出“杀伐果断”,愣是弄死了好几个宫人才把这出妖风邪气压制下去。
他的上一任就是因为忠实地记录了这件事,被李二打发道浣衣局,这辈子估摸着是没办法出来了。
他不想,可他身为“宫内史官”的职责又在折磨着他。
他好为难!
咬着笔头愣是不敢下笔好久了。
忽然,一道声音惊醒了他。
那是杨妃娘娘轻声呼唤陛下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友善,看她的眼神,尽是如水一般的怜爱,哪里看得出前不久下令杀人时那般的骄傲。
在她的帮助下,李二有了一点点知觉,无力地配合着杨妃将衣服脱了,盖上仙师送给的轻如云彩的棉被,沉沉地睡去了。
他死里逃生地呼出口气,然后写下,“帝疲,妃杨氏侍寝”,而后把书本和笔飞快地收起来,飞一样地逃了。
至于李二有没有翻牌子,有没有点到杨妃……呵呵……
保命要紧!
殿内,杨妃回收让所有宫人退下,自己一个人将李二的龙袍搁起来,然后又打了水,给李二清洗了脸脚,最后才褪去外套,做到李二脑袋旁侧,轻轻为李二梳隆着被水打湿的发梢。
这是一张什么样的脸?
方方正正,看上去并没有唐人形象里那种典型的帅气,但很耐看,属于越看越有型那种。
他的皮肤已经变得松弛,不再如那一年在皇宫中相遇时,桃花树下,那般的紧致和白净。
抬头纹和眼角纹也已经很多很多,白发也有了大半,明明只有五十多岁,放在民间,不过是个正要颐享天年的太公,但他看上去却已然和爹爹最后一次下江南前差不多了。
都是一样的疲惫,都是一样的老态龙钟。
她这辈子只爱过两个男人,刚好,两个男人都是皇帝,可以说,单单论家事,她足够称得上天下最高贵的女人,便是那千古留名的汉时吕后和窦太后也只配给她提鞋。
可是,她也承受了比这世间所有女人更多的痛苦。
她知道,身为皇室里的女人,不能奢求自己的男人只属于几个女人,甚至仅仅属于她一个女人,她从小的教导也只有豁达地放过男人这一条,什么相守终生,对她而言,是直到成为贵妃后,和别的妃子争风吃醋才有的念头。
她常常问自己:做一个千古一帝的女人开心吗?
她的回答是……也就那样。
不论是不是千古一帝,不论这个男人在史书上如何留名,不论这个男人在民间是如何被称呼为好陛下,又不论这个男人对于异帮外族来说是多么的恐怖,才有了“天可汗”的称呼。
她只知道,这个男人属于很多个女人,而她只是很多个女人中的一个。
经历过后宫里的明刀暗箭,闲看过这片大地的起起伏伏。
这个男人不论地位如何变化,对她而言,仅仅只是他的男人,而她对于这个男人而言,仅仅只是很多个女人中的一个。
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男人需要一份温暖的时候,给予这个男人一份温暖……
仅此而已。
最近,这个男人很累,朝廷里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吵架。
原本宫门关闭后都会回家睡觉的大臣,现在是轮着番地在皇城内打地铺,有时候一吵就是从黑夜吵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