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州城南。
宋军驻扎在滦水河畔,不过大部分的士兵已经挺近到了距离平州城只有不到十里地的地方了,滦水河畔则是用来不断接收来自滦河入海口处的粮食。
平州多山,也就南部的一些沿海有平原,滦州,平州,营州皆处于丘陵之间,而且此地人口不多,分布的比较散,在这种地方想要筹集足够两万大军长时间消耗的粮食,确实是一件大问题。
种彦谋在这些日子的攻城中,也认识到了攻城的困难,因为来的匆忙,再加上去岁东京的火药作坊发生了爆炸,毁掉了许多积攒的火药,所以此次北伐燕云他牙根就没带多少火药,再说了就算带了火药,用在平州也实在太浪费。
与燕云的其他地方相比,平州就像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再说了,他还是存着将张觉招降的心思的,毕竟对方怎么说也是汉人,能招降最好。
不过打到现在,看张觉冥顽不灵的样子,似乎没打算投降。
这就很让种彦谋头疼了,要是继续这么硬打下去,在不付出比较惨重的伤亡情况下,只能慢慢磨,这样看,至少还要十天半个月,甚至如果张觉死命抵抗,征召城内的平民参与防御的话,一个月也不是没有可能。
种彦谋是不忍心让手下的这两万宿武军去强攻的,而且攻城的一方使用各种方式都行,唯独强攻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能用,因为那将会造成巨大的伤亡。
试想一下,平州城那高达数丈的城墙,再加上城头上千余敌军不断抛下滚石,檑木,火油等物,还有连绵不断的箭矢射来,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士兵要冒着如此之多的攻击,从平州一里开外就遭受攻击,还要跨过拒马,地刺,以及护城河,最后攀上云梯,才能抵达城头。
这一系列操作下来,就算种彦谋给宿武军装备了可以称之为奢侈的盔甲,恐怕也会造成大量伤亡。
根本不用细想,这完全就是一桩亏本的买卖。
本来他来攻打平州就是为了完成童贯交给的任务,纵然不打谁又能知道?
等他回去的时候,可能童贯已经被辽军爆锤一顿,跑回了河间府,甚至是大名府了呢。
平州的坚硬程度实在超乎种彦谋的想象,他和邓肃,林冲,韩世忠等人商讨之后,决定再打十天,如果十天之内还没法攻克平州的话,大军便后撤离开,退回到大宋境内,随后再伺机行事。
算上他们登船进入渤海的时间,在平州已经耗费了一个月多了,之前多亏了随船带了些粮食,不然紧紧靠着船只从登州,沧州等地运送粮草,绝对是要难以为继的。
要知道,这可是两万大军在丘陵地带,一旦粮道被断,是极其危险的。
做好了决定,种彦谋先是召集了在平州城南的大军,他立起了一个高台,台下都是已经经过了血与铁的磨炼之后的宿武军,每个人身上有着一种如早晨七八点钟,初升的朝阳般的情绪。
种彦谋放眼望去,很满意,这是自己的兵,自己辛辛苦苦花费了足足两年时间练出来的一支强军,下淮南平宋江,入江南讨方腊,泛舟海上收海盗,之后又是于燕云初战耶律大石,一举奠定了整个队伍的气血。
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些哽咽,抿嘴思量片刻之后,发言道。
“诸位兄弟!发兵燕云乃官家所定之事,全国响应,数十万大军北上,如今你我困于这平州山沟之间,耗时月余却没有进展,这不是诸位的问题,攻打平州本来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种彦谋说话间,眉宇张合,面容肃穆。
“燕云战事焦灼不已,你们都是敢战之士,放在平州太过屈才了,最后十日,再攻平州最后十日,若是还没攻克,便拔营西进,驰援主力,如何?”
种彦谋环望四周,密密麻麻的士兵组成了大军,这些人每个都受到过种彦谋的接济,不然怎么能从昔日的苦水井流民,成长为如今就连东京城中的百姓都羡慕的宿武军士兵?
而造就这一切的种彦谋,却因为面前这个小小的平州城而吃瘪,这是让他们难以接受的。
可种彦谋身为主帅,他说的话就是天,于是,在一阵沉默之后,冲天般的震声出现了。
“是!是!是!”
平州城,张觉许多年没这么疲惫过了,他此时正歪倒在椅子上打着呼噜,一旁是负责保护工作的亲兵,而随着城外远处的一阵声响,张觉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他神色惊慌,醒来张口就问:“何事?发生了何事?宋军又打过来了吗?!”
这是登上城楼不断挨着投石车炮击,以及眯上一会就被宿武军发动的进攻搞出的神经衰弱,这么看的话,张觉还挺可怜的。
不过到底是自作自受。
身边亲兵迅速的回答让张觉松了一口气,随后抚着椅子站起了身,走出瓮城登上城头后看向了远处。
彼时正是下午时分,天空晴朗,视野也算开阔,张觉目光直射远方,模糊间似乎发现许多宋军士兵聚集在某处,正发出震天动地般的叫喊。
“咕噜...”
张觉心里暗骂:不知道又在弄什么幺蛾子,这两万大军为何偏偏来我平州了,唉!真是造孽!
骂完之后正事还得干,张觉又冲身边亲兵问起了金国援军的事情,当得到的答复是沉默之后,他闭上了眼睛。
这城,不知道还能不能守下去了。
都怪那该死的娘们!老子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娶了她,没想到侯家一群废物!
张觉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侯家抄家,男的全部拉上城头当炮灰,女的则发给士兵发泄,不如此,不足以解他心头之恨!
可惜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侯家家大业大,而且和平州境内的许多汉人世家都有联系,灭一个侯家容易,可那将会失去整个平州汉人的支持,到时他这个辽兴军节度副使可就做不下去了。